“祁子音?”苏长莫惊呼一声,上前扶起地上少年,周身摸索,找了半天伸手摘下束发布条,擦了擦少年嘴角鲜血。“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少年以手撑地,一把推开苏长莫“不关你事,赶紧滚。”
少年目光,如虎如狼,盯着苏长莫,极不耐烦,我祁子音什么时候能轮到你一个没爹没娘的小二在这里可怜,
“要不我去替你报官,还是我先带你去医馆吧”苏长莫说着便伸手想抱起祁子音。
祁子音一拳打在苏长莫腰间,一声闷响“赶紧滚,永远都这个德行。”
苏长莫起身,依然不走,腰间隐隐作痛。
眼前少年,苏长莫认识,但是不是太熟,祁子音是唯一一个住在崇文街但不爱读书的孩子,第一堂课便偷跑出私塾,拿了本路边买的秘籍去山上一呆就是一天,号称学拳。越长大,越疯癫,后来是家里人实在没办法,便让他上半天学,练半天拳。也成了小镇孩子中的异类,脾气古怪,少言寡欲,虽然都在一起玩,但是情分不深。
让苏长莫记性深刻的是:祁子音对于自己,似乎总是极其针对,用他的话说,就是苏长莫这人,老好人,没出息,混吃等死,行尸走肉。这少年向来看不上自己。但苏长莫向来对祁子音的出言讽刺也好,横眉冷对也罢,都极其包容,因为这少年,无父,据说死在了赤方国官场上。
两个少年从转角从容而出,纤尘不染。
苏长莫上前一步,站在祁子音右前方。这两人,见过。名字,苏长莫也记得,高大少年,罗苏木,矮一些的,叫琅玕。
罗苏木对于苏长莫的出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笑道“吆,这不是钟大少年的钦定之人吗?怎么?英雄救英雄?”
祁子音挣扎起身,“谁用的一个废物救,他也配?姓罗的,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咬牙切齿,步步向前。
苏长莫一把紧紧拉住祁子音胳膊,整个人挡在身前,“你们为什么打他?那人说过的,你们不能杀人!”
苏长莫记得那男子在酒楼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让所有人不可杀人。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凭自己肯定是拦不住的,只能活马当司马医。苏长莫目光坚定,一步不退。
罗苏木嘴角翘起“你倒是聪明!”话音未落,隔着几十步距离的少年鬼魅般出现在苏长莫面前,一巴掌扇在苏长莫脸上,悠悠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听不听呢?”
苏长莫如箭离弦,撞墙坠地,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喷出,寒意渐从心底起,这人,有杀心。
“你以为傍上姓钟的小子就有恃无恐,我就会高看你一眼?”罗苏木调转脚步向着苏长莫一步步走去。
“我做事,何时需要一个灵墟洲的蝼蚁来多言,你是觉得我太好说话,还是听姓钟的几句话,觉得你自己大道可期?”
少年一把将苏长莫提起按在墙上,手卡脖颈,缓缓向上,双脚离地。
这人,他早想杀,不仅仅是因为钟无魅的胡言乱语,让众人受辱,从今酒楼的第一眼,他看着这少年便不舒服,那双眸子,看着干净清澈,却又处处设防,拒人千里,他第一次,看不清一个同龄少年的心思,这让他极不舒服。今儿个撞上,是他找死!
祁子音一步一步挪向苏长莫,怒喝道“你放开他,一个废物,你不嫌脏?”
罗苏木回头戏谑道“嗷,同乡情深?”左手轻挥,祁子音如遭重击,再一次砸在马车上,垂死一般。
苏长莫脸色紫青,心灰意冷,一口鲜血卡在喉咙处,气息奄奄。
“不知我为何伤人你便要救人,你说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错了,是不是该有代价?”罗苏木笑意愈浓:“你放心,你会死,但是他却死不了,顺便告诉你,他不仅不会死,还会是我师弟,登仙途,问长生,我们会作伴前行,可笑吗?”
祁子音满脸血污,难以张口,盯着罗苏木嚷嚷,含糊不清,支支吾吾。
一直没有动弹的少年琅玕挑了下眉头:“非杀不可?”
琅玕说完走到祁子音身旁吗,喂了颗药丸,他和罗苏木结盟完全是因为自己家没得长辈前来,觉得有些势单力薄,才出此下策,可事到如今,要是牵扯一条人命,这因果,罗苏木不怕,但自己,不一定化解的了。
“怕了”罗苏木得意洋洋
“非要杀,结盟作罢,我走,你再杀”琅玕起身,语气严肃道。
罗苏木隐隐有一丝不耐烦,“你怕那姓钟的报复?放心,姓唐的那个不好说,杀这个废物,你以为钟家就能由着那小子胡来吗?钟家的每一份香火请,可都是一对对神仙钱砸出来的!”
琅玕不为所动。
罗苏木眸中寒芒,双手收紧,杀人,其实用不着如此费劲,但他喜欢这样,掌控一切,看着对手垂死挣扎,一点点绝望,慢慢来,才痛快。
苏长莫早已昏死过去。琅玕撩襟欲拦时,一片梧桐叶,摇摇晃晃,落在罗苏木额头上,清香冰凉,挡住天上日光。
琅玕停步,若有所思,
罗苏木转身,如扔草木,将少年扔在祁子音身旁,捏着叶柄,轻轻转动。叶子盖在眼睛的瞬间,他觉得,心如擂鼓。这天地似乎只有自己一人,天地缓缓相合,自己支离破碎。
两个少年出神时,祁子音坐起身,靠在车轮上,双目浸血,朝着罗苏木。
罗苏木收起叶子,仿佛看得见那双血眸之下的怒意,蹲身笑道:“我再问你一次,如果我这次多占你一份气运,以后你会如何?小师弟!”
“杀”祁子音嘶哑开口。
“好”罗苏木拍着双手,放声大笑“不愧是我小师弟,能入我圣宗门下,有血性”
琅玕闻言,深深看了祁子音一眼。
二人默契转身,向着衙署走去,琅玕袖间,双手掐诀,罗苏木嘲讽一笑。
苏长莫身上伤口完好如初,但是浑身疼痛不减丝毫。
祁子音起身,擦掉双目鲜血,一双黑瞳内,有火燎原势。看了苏长莫一眼,吐了口血水在侧
阴恻恻骂了句:“猪脑子”拖着浑身鲜血,向着街边宅子挪去。
苏长莫醒来时,身边已无一人,像是一场大梦,只是身上的痛如刀剐,清清楚楚,真真切切,转头一圈,车马俱无,应该也是等得不耐烦已经自行回了酒楼,苏长莫苦涩一笑。
在昏迷前,苏长莫眼前,春花秋月,夏雨冬雪,爹娘在旁,少年中央。
也许是疼昏了头,少年恍惚觉的一步就能踏到天上去,御风云海中,天地共逍遥。
苏长莫走得很慢,长长街,遥遥山,树树秋色,满肩落叶,
原来,天上天下都一般,走得过人间,便登的了天。
酒楼内人声鼎沸,苏长莫直上二楼。
青衣男子斜倚二楼栏杆处。
“没事?”
“没事!”苏长莫忍痛作揖
“达叔?”
“嗯?”
“修行苦吗?”
“这些年你觉得苦吗?”
“还行”
“那就还行!”
嘿嘿一声,苏长笑的浑身疼,真的,浑身疼。
月上枝头
星影坠
人间小楼
一灯明
少年郎
杯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