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的意识不断浮沉，从清醒到模糊，而后重又变得清醒，如此周而复始，不知几个轮回。

身处这片死寂的黑暗中，就连时间流逝的感觉都变得麻木，终于，在亚瑟快要放弃希望，认为自己会永远徘徊在这片黑暗之中时，一声久违的声响出现了。

那声音十分渺远，仿佛从天边传来，听上去像是谁在对话。其中一个声音带着种熟悉感，亚瑟花了许久才回忆起来，那是自己的侍卫长雷的声音，而和他对话的那个声音听上去十分陌生，腔调古怪独特，亚瑟相信如果听过自己肯定不会忘记。

不仅听觉在复苏，他的其他感觉也在慢慢的恢复，鼻间闻得到松木燃烧的特殊香气，还有些刺鼻的，像是药物的气味。身上的汗毛也逐渐感受到威风的触摸，最后，他用尽力气，缓慢的，费劲的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珠，让他忍不住流出眼泪，这白光持续了许久，泪珠滋润了他的眼球，眼前的景象才慢慢浮现出轮廓。

亚瑟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木板拼凑成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丑陋的黑色铁皮油灯，扭过头，他看见自己的侍卫长雷正和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瘦削年轻人争执着什么，他开口，想要说话，干涸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嘎嘎的声响，好在这声响也引起了雷的注意，他连忙跑到窗前，将亚瑟扶起来，上半身靠在床头。

“您终于醒了。”雷的表情激动无比，声音都有些哽咽。

亚瑟无法说话，只能抬起手颤抖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但很明显雷的理解能力有限，抓耳挠腮困惑了许久，最后还是一旁的年轻人端了杯水过来。

“小口喝。”年轻人开口道。他的语调真的很奇怪，几乎听不到音调起伏，不带任何感情，听起来冷漠的如同一块礁石。这种气质让亚瑟想起家族世代相传的族语。

冰冷如石。

坐起来的亚瑟能够更好地观察这个屋子，尤其是他右手边的那面墙，上面用木板钉着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保存着各种风干的草药，房间里的怪味应该就是从这些瓶子里传出来的。

他是医生？

亚瑟听话的小口喝着水，脑子里不停地闪过思绪。清冽的水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他试着开口，嗓音虽然仍是沙哑，但已经能够说话了。

“罗德曼他们呢？”

罗德曼是他另一个侍卫长的名字，那是个红头发的豪爽壮汉，和雷一样，两人自亚瑟记事起便已经守护在自己身边。

雷脸上因为亚瑟苏醒的开心表情迅速暗淡下去，他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这种沉默让亚瑟的心沉到谷底。

“全都…死了吗？”

雷点点头。“你受伤后，我们先找到一个废弃的木屋藏身，当晚罗德曼带着卢克和格鲁曼去刺杀谢泼德，结果对方早就有所准备，设下了陷阱……之后不知怎么的，谢泼德的人找到了我们藏身的地方，兰多夫和马丁为了引开敌人好让我带着你逃走，也……”

“谢泼德！！”亚瑟目眦欲裂。

“你的情绪最好不要太激动。”一旁冷眼旁观的年轻男子突然开口。“虽然我给你打了血清，你身上的蛇毒在慢慢消减，但毕竟还残留在你血液里，你现在的血压比平时高很多不说，血管里仍有多处血栓，如果控制不了你的情绪的话，很容易造成脑梗或者心梗。”

他这番话说的两人云里雾里，什么血清，什么血压，什么脑梗心梗，都是听都没听过的词语。不过大致意思亚瑟倒是听懂了，是叫自己不要太激动，否则病情或许还会复发。

“他说的没错。”雷也调整了低落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你的病养好。”

亚瑟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他点点头，收拾情绪，这时才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年轻男子身上。

“这位是？”

“一个怪医生。”雷撇撇嘴，显然和年轻男人有些不对付。亚瑟想起刚才隐约听到的争吵声。

“我已经将他治好了。”年轻男子看着雷，言语漠然。“虽然还有些虚弱，可下床走路应该没问题，按照你我的约定，今晚你们就该离开了。”

“走就走，说的跟谁想和你这个冰块待在一起似的。”雷撇撇嘴，又看向亚瑟。“您刚苏醒，还是休息一会，属下先出去找个干净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