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阻止不及,对面之人又开口了:“那日在鹿鸣宴上状告乡试舞弊的学子所提到的贩卖考卷之人,其实就是易知府身边的下人假扮的,大人若是现在去查抄,应该还能查获他私藏起来的购买者的名册。”
穆惜文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此时王振奎听在耳中,却觉得犹如恶魔低语。
虽然穆惜文的话语隐晦,但不论是她脸上的表情,还是眼中露出的神采,都表明对方一定知道什么。
如果不是太子就在这坐着,他一定要杀了她以绝后患!
穆惜文沉沉一笑,她敢挑衅王振奎,就代表她手中握着足够震慑对方的把柄。因此她完全不怕对方有如实质的目光,继续乘胜追击道:
“为什么王忠宪这么一个有着问鼎解元之位的才子这次竟然名落孙山了呢?就是因为易知府打算陷害徐大人、魏大人,以及其他几位有实力和王忠宪争夺解元之位的劲敌。
只要他们被钉在了舞弊的耻辱柱上,而王忠宪这个大才子却因此事落第,那他将会收获多少的同情和怜悯?就如同现在这样,几乎所有中举的学子都成了恶人,遭到其他学子的打压、排挤,而落第者反而成了可怜人。
大人您说,如果事态真的按照易知府的预期发展下去,陛下认定此案是徐大人、魏大人受贿泄题,魏子隐等中举者被革除举人的功名,为了平息广大学子的愤怒,你们是不是会将本来有解元之才却因科举舞弊被牵连而导致落第的王忠宪定为新的、万众所归的解元呢?”
穆惜文的话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人不自觉就跟着她的思路走。
王振奎听着听着,差点就点了点头,幸好在最后关头及时止住了。
他有些心虚地眨眨眼,因为穆惜文所说的,确实就是他和易元瑞谋定的计划,只是这里面缺了他这么一个关键角色。
他清了清嗓子,刚想申斥穆惜文想象力丰富,不料太子殿下却突然从身后的屏风中走出来,接过了穆惜文的话头。
“那你说说,易知府为什么要这么帮那位名叫王忠宪的学子呢?”
虽然早已料定屏风后的人就是太子,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穆惜文还是不免刹那失神。
对方与魏子隐是截然不然的两种人。如果说魏子隐是那天上月,水中霜;太子就是那人间至柔的亮色。
他身形颀长而又有些瘦削,因身体不好,整个人都透出几分易碎感来。
明明还在夏季,他却将衣袍都扣地严严实实的,青色的外衫更衬得他肌肤如雪。
看着太子,穆惜文眼前霍然跳出“芝兰玉树”四字。
可惜——
她垂下眼眸,可惜这样一个人物在书中却有着疾病缠身、不得皇帝喜爱,并且半年后就会缠绵病榻、不久于人世的命运。
太子病死,一直心心念念着废太子而立燕王的顺平帝没有丝毫难过,反而因群臣没法阻止他立燕王为太子而欣喜不已。
她敛下心中的思绪,恭敬回复:“草民穆惜文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有所不知,易知府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爱女。
乡试日四个月前,易知府爱女下嫁秀才王忠宪。为了自己女儿有个好归宿,易知府才想出了这起栽赃嫁祸的舞弊案。”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太子和王振奎都瞬间听出了这话中的奇怪之处。
易知府是正四品官,更是豪强易家嫡系,她的女儿就是进士老爷都嫁得,怎么会下嫁给一个秀才呢?
就算王忠宪素有才名,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嫁女这事不也应该等到王忠宪中举后再说吗?怎么会急急忙忙的在乡试日四个月前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