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母众人自戏楼中听了一折戏后,方有袭人发觉宝玉不见了,禀明贾母。
贾母立刻慌了,心焦火燎、坐立不安,吩咐了贾蓉和众小厮婆子们出外找寻。
听戏的众人都没了兴致,皆在一旁宽慰贾母,凤姐请贾母先行回府等候消息。
于是贾母等人下楼回轿中,原路回了荣国府。
荣国府,贾母院内,正堂。
贾母端坐首位,鸳鸯侍立一旁。贾赦、贾政、贾珍三人在左侧下首依次坐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在右侧下首分坐。
贾琏、凤姐在一旁站着。偏屋里李纨领着贾兰一起坐,迎春、探春、惜春三女围坐一堆。
贾母一脸焦急之色,嘴里喃喃不休地念叨:“诶哟!怎么还不见消息回来?莫不是被拐子拐了去么?我的儿啊!今儿若找不见我的宝玉,便叫老身也死了,一了百了……”
贾政等人本在前院喝酒的,却听人来报走丢了宝玉,老太太也回了府里。因此众人酒醒了大半,各领了自家夫人去贾母院里问候。
听了贾母的话,王夫人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念道:“我的宝玉孩儿!难道要我失了珠儿还不够,便连我这个独苗苗也要丢了不成?造的是什么孽啊……阿弥陀佛,保佑吾儿平安归来。”
李纨在偏屋里,本也面有忧色,如今听了王夫人提起亡夫贾珠,不禁悲从中来,眼角含了泪水,滴滴落在贾兰身上。
贾兰年幼,见母亲哭了,也“哇哇”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时正堂偏屋,尽笼了一层愁苦。
贾政在下坐劝慰贾母,反被贾母训斥道:“都怪你这个做老子的!整日里只叫他闷在屋子里读书,他若不是关的久了,哪里有这样的性子要跑出去玩?
今日若找不回宝玉,你也莫要认我这个娘了!”
说罢,兀自在那抽泣。
贾政听了,也忙起身向着贾母跪了赔罪,道:“母亲若是能消气,只管再多骂儿子便是。
只是儿子有一言辩解。宝玉平日里只顾走马弄鹰,不务正业,哪里是个公侯子弟的样子?
若他有瑜哥儿三分的努力,也足够他安身立命,承继祖业了。
不是孩儿教子严苛,实在是他太过纨绔。若不及早纠治,来日恐怕也成祸害,倒不如走丢了也好。”
贾母听了,更是火起,抄起案边的茶盅便往贾政身旁摔去。茶盅碎了一地,茶水溅了贾政一身。
怒道:“好狠心的老子,既然如此说了,莫不如趁着今日把我也一台轿子送个荒郊野外丢了,免得府里有人扰你清静!”
见贾母真是怒了,贾政伏身不起,鸳鸯忙拍打贾母后背,给她顺气。贾赦等人求她暂熄怒火。
凤姐有心来劝,却见堂内气氛诡谲,心下怕了三分,也不做出头之鸟。
这时门口老远有人叫道“宝二爷回来了”。屋内众人听得真切,纷纷回头往外看。
片刻,李瑜当先走了进来,后跟着宝玉低头走着。另有两个小厮将贾蓉扶了进来。
李瑜见屋内众人都到齐了,正中还跪了贾政,心中大概知道一二,恐怕是遭贾母训斥了。
贾母先将宝玉招呼到怀里坐了,正待说话,却闻一阵恶臭传来,寻源望去,竟是贾蓉酒醉不醒,身上大氅粘了污秽,酒气浊臭的,熏得众人忙捂了口鼻。
贾珍忙站起来问道:“这是怎的,蓉哥儿怎成了这样?”
李瑜开口道:“珍大哥且先安坐,待我将今夜之事说与大家听了,好叫诸位长辈拿个主意。”
说罢,又命屋内仆婢尽皆屏退,屋外不许有人偷听。
众人见他神情凝重,各自命丫鬟出了正堂,在院外等候。
贾母给鸳鸯使了个眼色,鸳鸯心里明白,退出门去,在院门口守着。
贾母先叫贾政起来一旁坐下,又问李瑜道:“瑜哥儿,发生了何事?”
李瑜道:“不敢欺瞒老太太。原是宝玉出了戏楼闲逛,正撞了一年岁相仿的少年。
宝玉见其灵秀不凡,乃同他攀谈起来。
却有那少年的姐姐找来,要领他回家。宝玉不知怎的,却又拦了那姐弟去路。
恰逢贾蓉寻到宝玉,又见那女子貌美,淫心大起,众目睽睽之下,欲行强抢民女之事。
李某赶到,拦住贾蓉,不想他借酒撒疯,又寻衅辱骂于我,以拳脚相向。
我见他失了理智,乃将他制住,送回府中。”
众人听了李瑜的话,脸色都是剧变。
贾母赶忙问宝玉道:“你瑜大哥所言,可是真的?”
宝玉见众人都盯着他,缩了缩脑袋,也不敢扯谎,小声说道:“我不是有意拦他们的,谁想蓉哥儿醉酒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