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希森的异教徒朝晨伊抱以友好的微笑。
坐进砖石搭成的狱长室,晨伊想到不久前才从狱里被放出,不禁百感交集。
“希森,墨水和登记用的亚麻纸在哪?”晨伊问道。
“文书,在你身后的第二排第二个格子,里头有红黑墨水以及羽毛笔和芦管笔,它上面的格子里,是登记犯人的纸,柜子旁的箱子,你一般不用管,那是领地法庭下发的文件。”
希森有条不紊地介绍,晨伊从柜子里翻出用了一半的红墨水和黑墨水,前者是由红木屑和醋以及树胶混合制成,后者是木炭与树胶勾兑。
晨伊翻阅之前的犯人登记表,所谓登记用的亚麻纸,其实上面没有制式的划线或方框,空白的纸面,仅仅是纸张背面较普通纸张更黄。
“姓名在最上面,然后是性别、地区、身高排成一行,再到下面列罪状...嗯,我大概懂了。”晨伊拿着两张登记表比对。
“文书,除了这些,我还得说些监狱的规矩。”希森咳嗽了一声。
晨伊洗耳恭听。
紧接着,希森开始讲述监狱里习惯规矩,监狱的狱卒宵禁前要巡视牢房一次,点一次数,早上鸡鸣后又巡视一次,同样点数,犯人不多的时候不会安排人守夜,但显然这几天不在此列,所以每晚要留两个人守夜,狱长不在,由老人来安排...这些都没有明文记下来,而是口口相传。
“莪得说一句,文书,”希森没什么对真教徒的不满,“如果你看到别的狱卒同从犯人那拿了什么东西,跟我说一声就行,不必记到纸上。”
晨伊恍然,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瞒下来吗,他也识趣,微微颔首。
希森松了口气,笑道:“工作顺利,愿神庇佑你,文书,我等会带你看看监狱内。”
待希森领着晨伊看过监狱内,又将狱卒们一一介绍给他,晨伊回头整理了下文件,弄清楚分好类后,仰头看窗外,不觉间到了下午。
监狱外一阵吵闹,晨伊赶忙走出去,拢好衣袖。
一出监狱,便看见一批衣衫破烂的犯人双手受缚,其中有男有女,面带凄苦和悲戚,身材消瘦,领头走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身上唯一件单薄的修士袍,腰背微躬,苍老的面容神色恬静。
几个面生的异教徒押在后面,在用亚温语争执着什么。
“那个女孩跑了,你们怎么看押的?”卫兵队长骂道。
“我是按着经里的要求善待孩子,专门拿的一条细点绳子绑手,”那被骂的卫兵狠狠道:“谁知道那猪猡养的小鬼把手上的绳子割破了。”
与他们接头的希森一脸无奈,他只想赶快了事,道:“先把这些人押进来,剩下那女孩,我报给上面想办法,赶快,不然宵禁前都登记不完。”
.................
那群真教徒真要被处以火刑。
希森确切地同晨伊告知此事。
尽管早有心里准备,晨伊还是满心震惊。
“这事会传遍大街小巷。”他如此道。
“全是那神父的错,即使是异教徒,我也愿他们的灵魂在火中安息。”希森耸耸肩道,“差不多时间了,快去登记吧,罪状都是渎神。”
点点头,晨伊拿起墨水瓶与羽毛笔。
推开廊道的木门,希森和另一个狱卒守在外头,狭窄的过道,铁栅栏同灰溜溜的墙壁咫尺之隔,高悬的小窗,透着下午的光,细且微弱,牢房未免太过昏暗了,以至于晨伊差点错过第一个牢房里的犯人。
“你好,愿我主祝福你。”平淡而温和的嗓音响在牢房里。
听到声音,晨伊转过头,里面坐着穿修士袍的老人,他单独被关在这里。
“我是文书,也愿你受祝福。”
“你是来登记我们这些犯人的?”老人和蔼地问道。
“不错,你是...”晨伊迟疑片刻,推测道:“克里斯托弗神父?”
晨伊蹲下身,拧开墨水瓶,将笔尖沾墨。
“是的,我是克里斯托弗,平民出身,没有姓氏。”
克里斯托弗交代道,他似乎对此有所了解,十分配合地讲诉自己的出身、身高等等,以及简略的生平。
待到晨伊的笔触落到罪状时,克里斯托弗停下声音。
“文书先生,我未曾渎神。”看着晨伊勾描完最后一个单词,克里斯托弗如此道。
“我照着要求写,神父。”
晨伊抬起头,发觉克里斯托弗平静地凝视他。
“我体谅你,文书先生,愿我主祝福你。”
仿佛刚才的话只是告知,而不是辩解。
“我照着我主说的,尽力拯救每一个人。”克里斯托弗抚平修士袍,“我有多爱祂,只有祂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