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涂夙夙上前拉起了他的手,边走边说:
“跟我走,暂时先住店里。”
以后的很多年,赵叶青总是会想起这个场景。
在他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时候,有一只温软的手,
坚定了拉起了他。
“阿青,3号桌一杯血腥玛丽。”
跑堂一号小庄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
“好嘞,稍等。”
赵叶青手脚麻利的端起托盘把一杯红光熠熠的酒,
极其自然的上给角落里一个头上长着长长弯曲的角,
穿着暗红色欧式宫廷礼服的家伙。
自从那次跟着老板涂夙夙一起回到这家兼职一年多,
名字叫桑台的酒馆里。
他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重新认识了这不起眼的小地方。
这里院子不大,却犬牙交错,房间极多,有时候从厨房出门到宿舍,
都可能转着转着迷了路。
好像是没个人都是哆啦爱梦开了任意门一样,从老板到员工都不背人了,
不是这个从一个小水盆里,拽出一条一米多长的肥美松江七星鲈,
就是那个在洗手池子里捞出一捧鲜活的南极海笋。
更别说那些奇形怪状,美的千篇一律,丑的各有千秋的顾客了。
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也不过就是一个礼拜的时间。
毕竟,老板那天告诉他,从严格意义来讲,
他自己都已经不算是纯粹的人了。
正想着呢,有一桌脸上长着鳞片的美丽姑娘要结账了,
赵叶青赶紧拿着单子迎了上去。
凌晨十二点,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一号跑堂小庄一面抹桌子一面抱怨:
“最近怎么回事,天天的一动就出汗,去年这个时候也这么热的吗?”
厨房的白案姑娘小苟一边和收银小陶拖地,
一边冷笑:“你就是虚吧,跟别人可没有关系。”
小庄撇撇嘴:“我可没说是阿青的原因啊!你别在这挑拨离间。”
小苟呲呲牙:“你这阴阳怪气的就差明说了吧。”
赵叶青原本在擦门口的玻璃,一听到和自己有关的,立刻凑过去,还没听出点什么。
白发少年小陶一抹布扔到小庄身上,斜着眼笑:“精力旺盛的很嘛,话这么多。”
看着小陶脸上的笑和刮冷刀子一样嗖嗖的,小苟和小庄都讪讪的闭了嘴,低头认真干活。
小陶扭头对赵叶青春风化雨的笑了一下:“他们就是闲的,你别理,这才几天,等你真正脱胎换骨,
掌握自己的能量才是要紧的。”
赵叶青闻言想开口说点什么,小陶又说:“哦,老板说让你下班了去后院三楼找她。”
赵叶青赶紧低头干活,三两下忙完之后,赶到了他这段时间一直住着的那栋楼的三楼,
赵叶青住一楼。
他刚入职的时候,小庄说这三楼是老板平时常驻的地方,
如果冒失的闯入老板发现就会给炒了。
赵叶青不想在太岁头上动土,那怕住在一楼也从来没敢往上迈出一步,
今天要不是老板首肯,他才不敢乱闯呢,
虽然老板是白富美,但是赵叶青也有自知之明。
刚踏上三楼,赵叶青只觉得眼前一花,这哪像一层楼了,
完全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除了一间屋子半掩着门透出些许的光亮,
周围一圈全是黑洞洞紧闭着大门的房间。
赵叶青走到那间有光的房门前敲了敲,没有人应声,
于是他轻轻的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还没看清里面的样子,就先闻到一股暖甜的花香。
一打眼,深蓝的夜幕中高悬一轮圆月,群星围绕在身边闪闪烁烁。
远处是一棵开到荼蘼的梨花树,一阵清风拂过,
落花若雪,簌簌落了满地。
一个白衣女子卧在一截粗大的枝丫上,怡然自得的举着一只小巧的白玉壶,
时不时的仰头喝一口。
树下置着一方原色石桌石凳,矮石桌上摆着一只雨过天青色的小瓷杯,
里面盛满不知是水是酒的清澈液体,
倒映着满树梨花,煞是好看。
饶是自诩见过了大场面,赵叶青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绵阴雨的天府城,终日沉重的雾霾罩顶,
怎么可能有如此风清月朗的美景,
怎么可能有这么巨大妖异的一棵梨花树?!
更别说,
这不是传说中的三楼吗?哪里来的地面?
哪里来的天空?!
涂夙夙看见赵叶青来了,一翻身从树上跃了下来,
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杯子,又冲着赵叶青举了举酒壶:
“喝吧,在找到合适的去处之前,先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