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镖头从善如流,捡了个黄道吉日开张,可能是他点子背,黄道吉日也镇不住,来的全是军汉,相熟的锦衣卫不说,坊间不熟的卫所也来人了,西城兵马司就在咸宜坊,这些撮鸟也闻风来蹭吃喝,还真是当他是兄弟,一人带着一张嘴,呼兄叫弟,好不热闹。
没发请帖的都来了,发请帖的一个也没见动静,三晋会馆倒是来了一个,云中王二骡家的,偷偷给张成交了底,京城武行固然要靠大商吃喝,却不是没有发言权,那些商贾们不会来了,都在看风头,要瞧瞧这个开镖局的东家有多大能耐。
王家来人递过话就要走,张成叫人送出,一个新招的学徒跑来,咋咋呼呼:“成哥儿,总镖头,踢馆子的来了!”这小子小名县倌儿,就是平阳坊老街邻居家的,从小调皮捣蛋,都束发了还在游荡,他娘求着四叔要他来做事,硬是扯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四叔升级,成了四爷。
张成气的爆肝,武行各门各派下的战书他还没回复呢,想着等蒋发他们回来再说,这是要逼我关门大吉啊!团圈转了两圈,努力自我催眠,戒急用忍,以德服人,我是要做大事的,打打杀杀真的不适合我,看来不出头是不行了,张成按耐火气去前面。
镖局大门外,一个满面红光,相貌威猛的大汉被候文韬带人拦住,“啥少林武当的,你拿秃驴杂毛来吓唬爷们啊,来做客就进去,想找事你就试试看!”
候文韬撇斜旗杆子那边,志得意满,十来个青衣短打的年轻小伙很识像的没过来,这个浓眉大眼,狮鼻海口的汉子他知道,铁福安,河间府人,听说祖上跟着戚少保杀过倭寇,一身疯魔披挂拳北直隶未逢敌手,被定西侯府上请去做了护院,京师武行出名的会来事,江湖人称混元铁狮子。
“兄弟,我是来做客的,也是代表大伙来的,你看着架势是来闹事的么?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还不知道谁跟脚呢,递个话我就走!”铁狮子也不生气,捋着一部大胡子笑呵呵。
狗尿跟着张成出来,候文韬带洪七几人让开,“老铁是吧,我咋说恁面熟呢,你们心思我明白,放心,我做的买卖你们也干不了,不会抢了你们饭碗,武行的规矩我懂,手底下见真章,不会让你们久等,我会去一一拜见,拳兴于齐,剑起吴越,南拳北腿,东棍西枪,我仰慕已久!”
张成拱拱手,转身进去了,老铁面皮红,看不出来什么,呵呵一笑,“爷们儿!告辞!”老铁出了名的老好人,也被这个不识抬举的野小子气坏了,弟子牵马过来,甩鞭子就走,十多个弟子小跑跟上。
老铁在京师武行混的有些年月,因为跟了个好主家,日子过得甚是清闲如意,按说这些争筷子夺碗的事他不想管,前几天京师人都在传说,西城咸宜坊出了个镖局的新鲜玩意儿,还是个从没听过名头的野路子开的,消息很快在四九城满天飞,靠武行吃饭的都坐不住了,纷纷打探来龙去脉,
弄半天是个锦衣卫混不下去的半大娃子开的,江湖四大忌,和尚道士女人小孩子,大家心里有数,不过关系饭碗问题,阎王老子也不行,大伙同气连枝,一致对外,通气串联下战书,江湖规矩在此,谁知战书下了几天,连个回声都没有。
江湖人也是有道义的,先礼后兵,铁大侠侯府供奉,武林中人,德高望重,大家推举,义不容辞,这才跑了一趟,没想到人家一点面子都不给,门都不让进,铁大侠羞怒而去,一而再,不会有第三次了!且看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会有什么好下场!
晚间四婶和街坊的三姑六婆收拾完白天残筵,大伙打包回去,高虎小王白天上值,张成没让他们来,晚间都来了,
“这些武把式不会善了,我听猴子说你要一家家去踢馆,你疯了吧,就算打赢了,以后咋办,都是仇人,所里面有人撑腰,你自己单干谁给你撑腰!
武把式们也是有后台的!你干武行也是生意啊,和气生财知道不?猴子是个脑子进水的,他只会跟着你屁股后面煽风点火,我看让他还去倒腾破烂算了!”高虎简直服了这个两个二愣子了,毫不客气的猛怼。
候文韬少见的愁眉苦脸,他是真把镖局当自己的事业了,“你看我咋咋呼呼,我也担心,他们不少都是背靠大商号,铁狮子还是侯府的人,要不咱也找个靠山?“
“难道要请江湖大佬出面,摆道讲数?跪下来求和?话说,京师武行谁是老大呀?别急,别急,我知道大家为我好,听我说完。”张成不过随口说说,见到几个伙伴瞪眼,连忙安抚,给大伙倒茶。
隔行如隔山,这几天大伙给张成普及不少江湖门道,这几年世道不好,民间为求自保,结社习武成风,神马角抵社,英略社,弓箭社,在京师周边很出名,社里请了不少武术行家,大师傅任教。
京师武行中有很多戳竿立埸子,专业传授武术的,招收学徒,收取佣金,学徒不分贵贱,有的师父还兼看病卖药,不过大多是为大商巨贾看家护院,押运来往财货。
习武人大都发誓不为非作歹,不伤天害理,拜的是列祖列宗,敬的是关公岳武穆,健身自卫,强国强种,这是好事,张成嘴贱,喜欢胡说八道,傻到家才会去挨个踢馆。
“农秀才,跟着我怕不怕?”张成问门边的农韬奋,扯开话题,农秀才比初次见面看着成熟的多,衣衫也不见补丁了,“学生只会舞文弄墨,怕是帮不到大人许多。”农秀才坐的笔直端正,有些拘谨。
“不必谦虚,以后账面上事还要多靠你,都是大老粗这个镖局也开不起来,以后就住这里,当自己家好了,等下帮我写请帖,京师各大商帮会馆都要去请,这一回我就把东风镖局的牌子一炮打响,福威威福,没有威,就没有福,没有权势就没饭吃,没福享,幸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嘿嘿。”
张成眼神狠厉,弱者没有外交,他不会四处求人,和平是打出来的,武行规矩嘛,拳头才是硬道理,人间大炮必须拉出来,“猴子,这附近有大片的场地没有?就是办社火,唱大戏之类的。”
“有啊,这个坊里大小石佛寺都有,你要干啥?”
“是啊,你要做什么?要以和为贵!”高虎方才听出杀气,怎么一会儿又要唱大戏了?真要认错自罚,摆酒席,请戏班,托人讲和?
张成淡淡装逼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胡来,先前发的请帖那些商会不是不来么,他们要看戏,我就请他们来看戏好了,我要立擂!打死无论,两不追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小伙伴们都被惊呆了,厅里静谧片刻,忽然吵成了一锅粥,长枪短炮,质问劝阻,乱七八糟,劈头盖脸朝张总镖头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