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衙时,王家小姐一案,花石孙家一案,衙署被袭一案,洪大人忙的不可开交,好多公文需要州判签发,都巳时左右了,小吏来报州判大人还未上值。
派去州判家问询的衙役不多时就回来了,带一帮百姓飞奔衙门,说是州判大人已经出事,拍门时无人应答,门便开了,进去才发现大事不妙。
几个四邻百姓说州判大人宅上后半夜闹出不小动静,并不敢去冒犯,只是见官差疯子一样大叫,这才知道,粗大事了,都吓得魂飞魄散。
石州判宅子前院,近门口处仰躺着一个黑衣短打的小伙,尸身下一滩暗红血迹,都有些风干了,洪大人和仵作都已验过,正心口一处孔洞,是箭伤致命,其余几处轻伤是利刃导致。
前厅石州判死状甚惨,能骇破人胆,首级不翼而飞,还被开了膛,心肝被取出扔在地上,内宅仆妇家眷十多人尽皆死于非命。
洪大人终于忍不住,跑在前院树下呕了起来,非止洪大人一人,除了守在外面的,进去收敛,见过的,没人受得住,大冬天的虚汗直冒,手颤脚软,不过有人例外,当然是老仵作和小张大人。
这是多大的仇恨!要有多凶残!才会如此下手,洪大人不会接着看下去了,交代过捕头打马回衙。
老仵作对张成的淡然颇生好感,忍不住言传身教,带着他一一查验,填写尸格,却对跟着自己的徒弟咋看咋不顺眼,只是叹息小张大人是知州贵客,地位在那摆着,是无法继承自己这门衣钵了。
洪大人回衙路上遇见牙皂飞奔来报,城西桐油曾大郎满门被害,伍大人因知州老爷不在,派小人来报,已经让捕房刘头带人去了,洪大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言语,打马回衙。
公事繁忙,一天匆匆而过,洪大人坐在书房,难掩眉间忧思疲倦,喝口浓茶,听魏先生在那分析。
“石州判在蓟城有些年头了,不知为何不得升迁,两房妻妾,膝下也无儿女,那曾大郎是他义子,做的好大桐油生意,石州判宅子黑衣人街坊都识得,带孙家的管家去看,也说是石州判义子,每次有事都是他去花石庄。
学生一时起意,又让那管家去重狱看那两个贼子,被张大人伤了右臂的竟然也是石州判义子!只是在花石庄一年也难见到一回,真是难以置信,他竟敢唆使贼人刺杀大人,真是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一个官员竟然私蓄打手,刺杀同僚,魏先生也是震惊异常。
“这都不重要,狱中被张兄弟所伤的贼人是何来路才是关键,石州判这些年真是做的好大买卖!他虽与孙家狼狈为奸,非要说是花石庄那些逃走的亡命徒报复杀人,还是太勉强。
杀便杀了,何至于此,剖心肝,取首级,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真当这些游侠亡命是轻生死重然诺的好汉啊,石州判在蓟城无亲无故,查封登记,首饰财物竟然只有区区几十两!嗤!”洪大人耻笑一声,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魏先生很是认可大人所言,关心道:“凶案发生的不是时候,石州判的那个义子自称山匪,开始还在强硬,听得州判已死,却是发了疯,如何也不肯招,此案决不能拖,蓟城连出大案,拖的时日越长,对大人越是不利,仵作所言,一人乃是利箭所杀,凶器并未遗留现场,一时千头万绪去哪里找真凶?”
洪大人已有打算,“他倒是个嘴硬的,不用和他费工夫,先生着像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魏先生转瞬就明白了,自打大人上任,明里或暗里,石州判一直在旁掣肘,如今他突然死了,这是上天在助大人啊,看似天大的危机,做的好就是天大的机遇,其实海阔天空就在眼前,自己还在低头钻牛角尖,摇头哑然而笑。
“关心则乱,大人已有定计,学生惭愧。”
洪大吩咐他,“让刑房连夜审问袁小三捉的那个醉鬼,只要能走路就行,明天就放了他,我怕事多把他忘了,先生找个可靠的盯着。”
“他若出城?”魏先生问,洪大人沉思片刻,摇摇头,疲倦的说道:“随他去吧,摊子铺的太大,不管他是不是山匪,他若出城就饶他这遭,不用管他了。”又说:“先生也早些休息吧。”
魏先生告辞回前衙休息,大丫鬟过去把门锁了,去书房把茶水收掉,告诉老爷夫人交代夜深不准再喝浓茶,红枣银耳莲子汤热着呢。
洪大人笑着点头,眯眼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阵阵呼啸的风声,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喃喃道:“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