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先生说道:“我今日就走,特来谢······”突然住了声,有些发愣的看着屋中一个女孩。
屋子不小,房梁上垂下十来根绳索,堪堪到地,地上铺着红毯,空荡荡的没啥家具,靠窗桌案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类似摇椅木马的器具,莫知其然。
一面墙上挂副长轴,画有四十八个上古女体,做着类似导引的动作,附有岩清水,莺渡谷,时雨茶臼,等等梅花篆字,都是一些艰深古奥的注释,
落款文墨是香光居士,有颜骨赵姿之美,全幅灵逸生动,明洁淡荡,古朴典雅中透着佛家禅宗之意,想必是名人大家巨作,只是对面墙上有些异常,挂着一些铁链铃铛,鞭子皮套之类。
屋子正中是几个特制的不知花几还是瓷凳,形若腰鼓,中间掐腰,有半人高,凳面不过碗口大小,一个白色小衣的女孩,脸上还带点婴儿肥,正双手合十,盘膝坐在上面。
女孩小脸凝脂玉白,乌发高盘,盛茂如云,丹唇翠眉,鼻梁挺秀,眼睛黑白分明,只是先天禀赋的深厚,让这个女孩的瞳仁黑的异于常人,黑如墨玉,
以至于她自然的流露的目光,让人只觉似花解语,不自觉的去感受她的欢喜与悲苦,又像面对浩瀚无垠的海水,让人不可抗拒的臣服拜倒,徒唤奈何。
一个人坐在那里,仿若八面觀音坐蓮台,圣洁,稚气,魅惑,竟然能集于一身,如同十五的圆月般让人惊叹,心旌神摇。
那女孩努力保持不动,汗水不停地从精致的脸上滚落,老鸨颇为自傲的看着罗先生发呆,不过微撇的嘴角上挂着一丝鄙夷。
罗先生终于回神,暗惭自己的养气功夫,一日之间心境屡屡失守,大步走到女孩身前,双手抱下来,轻声道:“莫怕,跟我走。”回头对老鸨说道:“这孩子我要了。”拉着女孩手便走。
“哎!这,这可是侯爷看中的!这是我的镇楼之宝!哎吆!娘咧!我的心尖肉肉啊!”老鸨慌了,拍大腿叫苦不迭,女孩眼中闪过惊惶不安,不敢有任何反抗,边走边回头,嘴唇止不住的抖动。
“就说我带走了。”罗先生上楼回房,头也不回,老鸨不依不饶追上楼,围着罗先生哭天抹泪的干嚎:“侯爷会活吃了奴家啊,罗先生你就发发慈悲吧,院子里姑娘你随便挑啊,求求······”
罗先生不耐烦,扔掉手上衣物,手掌掠过老鸨脸颊,中指在她脑后颈间勾了一下,随即提着她衣领,将她放置地上,老鸨一声未吭,竟似睡着一般动也不动了。
罗先生将几件随身衣物摆弄停当,包裹了,满意的瞅着女孩,伸手从她头顶顺着脊椎摸到尾椎,龙骨节节清晰,粒粒饱满,果然根骨俱佳,再加上毛发色泽,瞳仁异像,面相身材,年幼神完,此皆先天禀赋异于常人之兆,良材美质根本不足其誉,实乃三千年一遇的奇材!
不意竟撞在我手中!“老天待我不薄,失之东隅得之桑榆,神教当兴,神教当兴!”罗先生喃喃自语,润湿了双目。
女孩终于控制不住,颤抖起来,珠泪无声,滚滚而落,罗先生这才发现,忙道:“你怎么啦?莫怕,你为何会在此地?家在哪里?”女孩咬住下唇,摇头不语。
罗先生正待安慰,忽然静立闭目,又缓缓睁眼,对女孩道:“等我一下,我带你离开这里。”微微探头窗隙,窗外楼下正是来时的小巷,远处已有锦衣卫向后门抄来,罗先生闪身出门,院外园中,亦有官兵挺枪持刀摸了过来。
罗先生脚尖一点,从楼台大鸟一样飞落到粉墙上,微一借力,纵身扑向花廊中的兵卒,一时间呼喝声大作,罗先生也不恋战,劈手拽过刺来长枪,旋身横扫,复又纵跃而起,一枪扎在抢来的锦衣卫肩头,抽身即走,将一干人马引向百花楼前厅。
张成一小旗人马赶到前街时,请愿的秀才们已经败下阵来,一个学究样的官员,正在对学子们痛陈是非对错,晓以利害,莫被居心叵测的奸人利用云云。
兵马司的几个倒霉鬼抬着棺材回义庄,街上一片狼藉,不见了杨敬之与那两个浩然正气的士子,听说学子里面竟出了个高手猛人,此事说不定真是有人借着小秀才的义愤在推波助澜,套路太深,张成想不明白。
带队小旗见小张大人也不挥斥方遒,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不敢问他,自己带队拿主意去堵百花楼后门。
张成心不在焉,到百花楼后巷不由得笑起来,不知老鸨何在,这也算是走后门来了,无意间的一抬头,便看见楼上轩窗里,一个泪眼女孩正看向他。
他的心突然停止跳动,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