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在，她几乎已经不再需要将情感寄托在段迁身上，也不需要指望段迁为她做些什么了。自然而然地，她便想到了让段迁为自己的恋人解决一些难题。

可是她没有预料到，长久以来自己真的已经对段迁产生了类似于亲情的感觉。

看着随风而起伏的江水，她终于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侍女小梅拨马靠近，问道：“大姐想到了什么？”

华芳轻轻摇头，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而是转言道：“我们准备一下，就上万花舫去吧。”

说着，她忽然笑道：“或许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万花楼之外的女人上过万花舫吧？如此想来，这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小梅忽然沉默下来，只是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或许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东西。

华芳首先轻巧地下了马，走到江边蹲下，用手舀起一捧水。

江水很凉。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

抬眼望过去，江水间灯火辉煌，比星空还要绚烂几分。歌舞的乐声沿着江面飘荡过来，让人不禁为之一振。

华芳忽然笑道：“当时我们本该在逍遥林中也安排些歌舞才对。”

小梅依旧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华芳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走向江边的搭板，站在这一座名满整个江州的游船跟前。

万花舫的确当得起“万花”一词，和别处的不同，这一座游船上的花灯实在是极尽奢华之所能。

首先为她所注意的，是万花舫周围一圈银质的莲花形状的灯烛，而这一圈灯烛向上，则是装点在船舷上的一些金属薄片。这些金属薄片本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是被周围那一圈灯烛一照，竟变得愈发炫目。

将目光回到船楼部分，最为惹人注目的当属每一层顶周围那一圈向外突出的房檐。那檐角形似羽翼，装点些飞瓦雕甍，又各自在一角上立着一座金质的飞鸟像。这金像被挂在檐下的火光映照着，愈发显出迷人而夺目的灿金色。和这几尊金像相比，檐下那些形状各异的灯笼不禁要失色许多。

华芳又忍不住赞叹一声，终于不再流连灯景，而是走上搭板，登上了这座久负盛名的楼船。

她刚一走上楼船，便看见一个珠光宝气、身材高挑的女子款款而来。虽然已经入秋，但女子依旧穿着单薄的绸缎长裙，手中也拿着一柄精致小巧的罗扇。看见华芳，女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竟显出几分真诚来。只见她加快脚步迎上来，在华芳面前停下，笑道：“这不是华芳姐姐吗，怎么忽然有空到妹妹这里来了？”

听见这女子一番姐姐妹妹的称呼，华芳便猜想到眼前的便是殷千月。

殷千月果然不愧是一个极有手段的女人，虽然曾经没有和华芳见过面，眼下这么一句话下来，便将两人的关系平白拉近许多。

华芳于是上前一步扶着殷千月的双臂，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再松开手退后，笑道：“早就听说妹妹生得美艳，今日一见，才晓得那些传言的人实在是有眼无珠。姐姐这般容貌，用美艳来形容实在是不足已极。”

殷千月轻笑一声，回道：“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有传言中说的如天仙那般，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两人又各自客套一阵，殷千月这才转向华芳身后的小梅，笑问道：“这位便是姐姐当女儿养大的女侍，冷月幽梅吧？”

华芳笑着点头，对小梅道：“快给殷夫人见礼。”

小梅于是向殷千月屈膝行礼，叫了声“夫人”，便又不再说话，全然没有半分平日的机灵。

殷千月笑着谢过，又回了礼，接着道：“姐姐一路走累了吧，不如和妹妹一起回房里去，再谈。”

华芳点了点头，带着小梅一起跟上殷千月走入楼船中。她看着一语不发的小梅，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不过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三人走进一间装点精美的房间中坐下，便立即有侍女进来奉上清茶。殷千月为两人倒了茶，又命侍女退下，这才问道：“不知道姐姐突然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