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雨比我小上一岁。”南雪虎望着前方,脸上还带着怀念:“幼时我母亲总是生病,家父也请了许多有名的大夫过来,都无什么成效。
小时候,禾雨便十分心善,总是送些极好的东西过来,那时的她小小的,蹑手蹑脚过来,带着从府中各处搜罗来的补品。
嗯……有时候是补品,有时候是可笑的小东西,但无论如何,总是有心意在其中的。”
“她并不单对我与娘亲如此,对府中大大小小的长辈下人,皆十分善良。
后来她去了禹星岛,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朵奇花。
我母亲长年累月间都被病痛折磨,可是吃下那朵花熬制的汤药之后,竟就那般好了,时至如今,依然每日在府中操持那些无用的绿植。”
“现在想起来,若无那朵花,也许我十六岁那年,母亲便要离我而去……“
南雪虎说到这里,不由侧过头来,对陆景说道:“你也是妾生子,自然应该知道身在贵胄大府,没了娘亲,便什么都没了。”
“嗯……你的境况也许比我更差一些,起码我生父也是心善的。”
若旁人在此,必然会感到惊异。
因为此时的南雪虎说话声极慢,眼神也出奇认真,没有平日那般暴烈。
“原来如此。”
陆景也轻轻点头,十分捧场地感慨道:“如此说来,你之所以能够舍弃掉骨子里的良善,威胁我一个无辜之人,是为了给自小良善的南禾雨扫清道路。
让她如你所说,行走在追求剑道的路上,元神照星辰,纯阳渡雷劫。”
“这等理由,倒是令旁人敬佩。”
陆景说到这里的时候,二人正巧走上一座桥。
桥下是一条诸泰河分支,名叫苦风河。
这一处所在,已然繁华热闹了起来,游人又有许多,风光美景也十分不俗。
便在这般风光中,陆景的眼神却逐渐暗淡了下来。
他望着河面,轻声道:“若是旁人听了这等着的理由,必然会赞一句雪虎公子至情至性,为了荫庇血亲妹妹,甘愿当一個恶人。”
“可是我不是旁人,我是你刚才讲的那则故事中伱用来报恩的无辜者,站在我的立场上,即便你今日说了这般多,我也无法敬佩你。”
南雪虎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我并非是想让你敬佩我,也不是在请你原谅。
我今日此来只是要告诉你,我南府能握刀的男儿回来了,若能顺利退婚,我不会再杀你。”
“南禾雨与你而言,并不算好的归宿,你与她成婚,至多当一世富家翁,却要受人奚落,遭人冷眼。
若能退婚,我自然会给你产业,给你钱财,让你下辈子无忧,甚至我会亲自前往陆府,要来与你一同过活的婢女,将其送给你,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在此事中,我也知你是无辜者,可有时候站在高处低头看,便无法考虑下面的人们是否无辜,还望你明白。”
陆景听出南雪虎话语中的意思来。
若能顺利退婚,南雪虎会补偿他。
若是不能……
可南雪虎方才的话语,陆景却极认同。
他也点头道:“事实确实如此,肉食者又如何会在乎更低处的无辜者?”
“但雪虎公子可明白?有些人如今站在低处,可并不代表他一辈子站在低处。”
“你与其他人说今日这般多话,他们也许会认为你有诚意,有愧意,可我却知道,你不过是为了通达自己念头而来,而不是为了我这个无辜者前来,你说那许多话,看似是要补偿我,可你在高处站惯了,语气里却满是高高在上。
就连不杀我,都好像是给我的一种恩赐。”
陆景低着头,缓缓开口,脸色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更晦暗不明。
南雪虎沉默,并不开口。
陆景却突然道:“如今你不愿杀我了,可我却想杀你,雪虎公子,你觉得如何?”
沉默的南雪虎也忽然抬头,注视陆景,平静道:
“你杀不了我,我可以给你时日,让你来杀我。”
陆景脸上却出奇的认真,而他脑海里一阵阵金光已然闪烁,诸多信息早已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