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光如水。
褚永鸿撩起袖子,将烧开的泉水缓缓倒入身前的茶盏当中,动作轻柔,神色庄重。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下巴蓄着山羊胡须,眼睛深深陷入眼眶里,乍一看还挺吓人。
“若品茶,先择水,老夫这茶壶里的水,可不是简单之物。”褚永鸿洋洋自得道。
闻言,那山羊胡中年人顿时拱手请教道:“还请褚公教我。”
“哈哈……这水之一道,博大精深,老夫是轻易不示人的,但既然是你李司业问了,老夫自是不会敝帚自珍。
这沏茶的水,上上之选乃是山水,便是老夫用的这些,都是每日清晨吩咐下面人去长安附近的山头上来回奔波数十里,现取现用的。
若是不用山水,那么江水也可,算的上中等之选,可若是用井水,那便落入了下乘……”
褚永鸿如数家珍般说道,那李司业缓缓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口中不断呢喃着:
“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妙,实在是妙啊,真是妙不可言!”
瞧他那副模样,褚永鸿满意的笑了笑,这新茶道带来的冲击力,他早在路边茶楼时,就已经领教过。
当时,他还小小的出了一次丑,但看到李司业现在也是这副不堪的模样,那他可就心里平衡多了。
李司业姓李,但是并不叫司业,正如褚侍郎一般,司业乃是一个职位称呼。
他的身份极不寻常,乃是国子监的二把手,掌管着诸多事务,地位很高。
国子监自是不用多说,这是大唐的最高学府,天下不知有多少的学子都渴望进入其中进学。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国子监还掌握着儒家的修行法门,实力很强大。
而李司业作为国子监的二把手,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可见一斑。
不过他跟褚永鸿一样,是个极痴迷茶道的,两人是茶中至友,关系热切。
李司业呢喃了几句之后,忽的眼前一亮,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茶香在舌尖萦绕,回味无穷。
良久,他方才缓缓睁开眼睛,震惊道:“褚公,你这是哪一路的茶道?竟是如此惊人?”
“哈哈哈,此乃新茶道!”褚永鸿大笑道。
李司业皱起眉头,问道:“新茶道?”
“没错,这一门茶道最是完善,且将各类饮茶沏茶等都分门归类,做了规整。
单单是器具的选用,沏茶的手法,品茶的方式,都有数十种之多……”
嚯!
李司业被吓了一跳,一时无言,忙追问道:“褚公,这新茶道在何处?以你我二人这关系,切不可私藏。”
“老夫又岂是非君子之人?”褚永鸿气的吹胡子瞪眼,解释道:
“说来倒是偶然,这新茶道乃是一位名叫王川的小友,他所传授老夫的。”
随后,他将当日在茶馆里的前因后果,略去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密东西,剩下的都尽数讲了一遍。
李司业听罢之后,久久不曾言语,他瞪大了眼睛,揪着山羊须,肚子里正在快速消化。
等到一盏茶半凉之后,他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回过了神,但还是难掩其脸上震惊。
李司业怔怔道:“这王川小友,竟是如此厉害,老夫若是有机会,定然要去亲自拜访他,向他请教这浩瀚如海的新茶道。”
说罢,他又面色严肃,神情郑重道:“褚公,依老夫所见,茶道能否发扬光大,便全都在这新茶道上了。
王川小友,年纪虽轻,但可为吾师也。”
嘶!
褚永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句话从国子监的司业口中说出,份量可想而知。
他皱起眉头,身子前倾,凑近问道:“你竟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李司业悠悠道,他身为国子监司业,引经据典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听罢,褚永鸿缓缓点头,拱手道:“老夫受教,李公此言有理。”
但紧接着,他便皱起眉头,面带忧虑,长叹道:“唉,如今的大唐,茶道虽风靡,但终究只是小道耳。
想要跟诗之大道相比,何其难也?”
闻言,李司业微微一笑,一边斟茶,一边说道:“褚公莫忧,在新茶道出现之前,自是不可相比,但如今有王师所授新茶道在手,又何愁不能发扬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