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志张心中不由一慌。
谢弼心里肯定恼了。
徐干的话,分明是说陈仲的名声、地位,在他心里,更在谢弼之上。
这让谢弼堂堂一郡太守,感应大修士,很失颜面。
不过,这里种种心思,根本不曾被陈仲在意分毫。
他很是自然地伸出空着的左手,从董志张掌中取得了书稿,眼睛却是直视徐干,并未去看《中论》文字。
松开“泥猴”。
迈步来至床前,陈仲只沉声问徐干道:“死生者,性命之区域。性命在生故不谓明,其之在死亦不谓昏。然生之为人所欲者,盖业成于此也。伟长著稿,斯业未已,余老迈之躯,亦有不堕之志未行,岂敢复诺于人?今日手书在此,只问伟长,欲生而成之乎?欲死而弃之乎?”
陈仲这话,直言“生死”在他眼中,只不过是性命的不同阶段,虽说阶段不一样,但并没有什么高低上下的区别,所不同的,只是生的阶段可以做成事业、追逐志向,这正是人们喜爱“生”的缘故。
接着,他又告诉徐干,说他自己很老了,可是也有自己的志向还没有达成,不敢再随意应承徐干,替徐干完成事业。
所以,你徐干是活下来自己完成事业?
还是就此选择死去,放弃事业呢?
边上那被陈仲、董志张救下,一路带到了此间的孩子,努力地瞪着眼睛,好似也能听懂,也在思索一般,只不过此间无人在意他。
徐干听了陈仲的话,苦笑道:“陈公,晚辈岂会恶生而爱死?奈何命数已定,人力不得回天。”
说到这儿,徐干还目视谢弼:“徐干枯朽之质,已然白白浪费了太守宝药、时光,一至于此,岂敢侥幸!”
床榻稍远,谢弼也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好叫陈公得知,吾故不才,驻步诵骨之境,久无寸进,然而伟长之疾,亦已难治,料来除非广成临凡、仓公再世,否则……”
谢弼主要是被徐干话语中暗藏的讥讽激怒。
什么白白浪费宝药、时光。
暗指的,正是谢弼不知轻重,不履行郡守的职责救助百姓,反而将精力、药物,都浪费在徐干的身上。
这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再加上陈仲进屋之后,对他的礼数很不周到,他向陈仲作揖,陈仲就是随意一点头,眼睛都没看他。
而且徐干话语中,也是恭敬陈仲,远远压过他谢弼。
几番轻视、讽刺,以谢弼的城府,也终究无法忍耐。
他干脆也不顾及在徐干面前,下断言徐干将死的忌讳了。
将上古医仙广成子,前汉大医仓公淳于意都摆出来,认为除了这样的真仙、高修,绝对没人能让徐干活下来。
只是,不等谢弼说完。
便听陈仲轻笑一声:“爱生,便好!”
下一刻,只见钧平呛然出鞘!
谢弼修为在屋中五人里最为高深,成就感应之后,又已经修成了吟风、诵骨两重境界。
此际,分明感应到一声惨叫从不知名之处传来。
这惨叫,于一瞬间,稍稍扰乱了谢弼胸中浩然之气,他便莫名其妙预感到,徐干那原本已经衰竭的生机,将会迅速恢复、茁壮!
下意识注目去看。
床上。
斜靠着床头,头发干枯的徐干,黑黄的脸色中果然多出了血色,而且愈来愈红润。
徐干此刻,也正自一脸震惊地呆望着那持剑伫立,满面含笑的老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