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是学文科出身,对于文学也还算颇有心得,但是,毕竟,他本质上是个现代人,而且是学传播学的。没有受过的古诗词的系统性训练,真要是和这些每天写诗填词如家常便饭的太学生去曲水流觞、诗词唱和,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还真是心虚的很。以他的个性,他可不想丢人,当然,更不能因为他而损害了新城书局的名声。
思来想去,如何对付这场不得不去的太学生雅集,仍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一筹莫展间,他来到南苑找到了老掌柜司徒靖求教。
司徒靖方才也听到了门外的喧嚣,便问何事。魏来讲明经过,待说道两个青年的名字时,司徒靖突然眉头一皱,情绪似有激动地说道:
“怀远,那你再说一遍他二人的名字!”
“好像叫陈南、欧阳冽。”
司徒靖反复轻声叨念着这两个名字,半晌,轻声叹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年轻人,可是大有来历啊!”
魏来不解:
“哦,老掌柜竟认识他们吗?”
“老夫并不认识他们两个,但是,他们两个,却算是老夫的故人!”
“不认识的故人,这是何意?”
司徒靖低头沉吟,久久不语,再抬头时,竟然热泪盈睫:
“怀远,你可听说过太学生陈东吗?”
“陈东?好熟悉的名字!让我想想……难道是那个曾冒死上书请诛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邦彦等“六贼”以谢天下的陈东吗?!”
“正是!当年在东京汴梁时,太学生陈东经常来我新城书局购书谈天,与我相处甚得,后来他的文集《少阳集也委托我家刻印,可谓故交。那时我便听他提起,他有一个幼弟,名曰陈南,天资聪颖,甚是可喜,每次说起,陈东对弟弟的怜爱之情,总是溢于言表。”
“老掌柜,会不会是同名同姓,陈南这个名字似乎也并不算太过独特。”
“怀远,如果只是一个陈南,确实有可能如你所说。但是,加上另一个欧阳冽,我几乎可以笃定,这二人就是烈士之后了!”
“此话怎讲?”
“世人皆知陈东中直刚烈,曾以太学生的身份,上书钦宗皇帝,揭露蔡京童贯等六贼恶行;又在金兵围攻京都之际,率太学生及民众数万人伏阙上疏,声势浩大前往皇城宜德门泣血请愿,坚决反对投降派割地求和的卖国行径,力主复用主战派李纲的宰辅之职;当今皇帝继位后,李纲再度被贬,陈东又再三上书,言辞激烈,要求罢黜黄潜善、汪博彦等奸臣,再此复用李纲,同时要求皇帝御驾亲征,收复中原失地,迎回徽钦二宗。此举为奸臣所恨,亦为当今皇上所不容,竟然在建炎元年八月廿五日将这位爱国志士残忍杀害!
司徒靖讲起当年旧事,依然唏嘘慨然,
“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与陈东一同被害者,另有一位忠贞之士!”
爱国义士陈东的事迹,早在中学的历史课上,魏来就曾学过,故司徒靖所说这些他并不陌生。但是,他真不知道,与陈东一同殉难的,竟然还有一位义士!
“怀远,这名义士名叫欧阳澈,他并无任何功名,只是江右一介布衣,然位卑未敢忘忧国,其人慷慨尚气,忧国悯时,见识明达。他和陈东一样,多次上书天听,呈"安边御敌十策",力主惩奸除恶,励精图治。靖康之变后,欧阳澈千里徒步到达南京,伏阙上书,力言重用李纲,罢黜黄汪,并请御驾亲征,以迎二帝。其言辞之激切,更甚陈东。遂遭佞臣黄潜善等诬指为"语涉宫禁"。皇上蒙蔽震怒,将他与陈东一起斩首,殉难之时,年仅三十一岁岁!”
司徒靖话说到此,已经是泪洒青衫,不能自持。
魏来闻言也不禁一凛:
“难道这欧阳冽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