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抬起头来说:“他们不来了,就是有人拿手机让人看照片,看视频。”
“以前不都是抬着货来的么?”郑行中不解,问永。
“不抬了,抬货来人家连门都不让进。”永说。
这就奇怪了,郑行中有点担心。如果货被抬到其它地方去,那就得大费周折。他说:
“永,再出去看看,不要让那货走了。”
正说着,铺面里来了两位,年纪都不大,穿着还算整齐。其中一位走到柜前看了一会儿,他说:
“你们这卖货,收不收货?”
永走过去,看看他们,回答说:
“收,好货就收。”
“鲜货也收吗?”年轻人问。“鲜货”是坟里刚刚出土的古董,是盗墓者的行话。
“这里是做珠宝生意的,不是古董行。鲜货不收。”郑行中坐在茶桌旁没有起身,他说:“来,到这边来喝杯茶。”
那两位过来,二话不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样子有些流气。郑行中并不介意,他说:
“二位怎么称呼?”
“二丁。”年龄显小点的说。
“英雄不问出处,你这做生意的,这么问就外行了。”另一位大概觉得自己老道,这样回答,并不觉得自己傻。
“哦,不问了,那咱们就谈谈生意。”郑行中微微一笑,这些人,没有必要和他们计较。郑行中说。
“这还差不多。”那位说着,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一张一张地向上翻着,到了玉石毛料的那一页,他把手机递给了郑行中。
郑行中接过手机,仔细地看着,和另外一个商家拿来的照片一样。郑行中的心跳了起来,就是它,十多年了,梦寐以求的玉石毛料就在他们的手里。他不动声色地说:
“兄弟,做宝石生意,光看照片不行,你得把实物拿过来。”
“不行。那些狗日的奸商,让我们把货抬来。货抬来了,不开价也罢,店门都不让我们进。简直混账透顶了。”那一位气呼呼地说。言语中不乏胁迫。
二丁聪明,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估计是看出有些希望,便匆匆地出到大门处打电话。过了一会儿,二丁又返回来,态度好了许多。他说:
“老板说了,可以看货,不会抬来看。你要愿意,到我们那儿去。”
做珠宝,是做富人的生意。珠宝商人,在不轨者的眼里,是家财万贯的有钱人。面对这些不三不四,带着流气的人,谁都不会随意跟着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郑行中一定要去,即使有些许的凶险,他也不怕,这不是做生意。是寻找解救爸爸的证据。他问:
“在哪里?”
“西郊永红机器厂。”二丁说。
西郊永红机器厂早就没有了,只留下一大片破旧的厂房。那地方荒野,很少有人去。郑行中不清楚这帮人为什么要把看货的地址选在那里。也许有设计,是个局。想着他们已经把货抬来过井陶街,如果设局,无非就是强买强卖。。他说:
“为什么要把货放在那里?”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就说去不去吧?”二丁硬气起来。他说。
珠宝商做生意,生人带着异地看货,风险就大。又是这群看起来流气的人,永也感到了其中的风险,他拉郑行中到一边,说:
“关了铺面,我同你去。”
“看来货是有的,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会绑人的。”郑行中轻轻地对永说。
尉市郊外,朗朗天日。和风徐徐,是个好天气。
到了永红机器厂,这是一个很大的废旧工厂,工厂大铁门锈迹斑斑。大铁门紧闭着,二丁叫了,大铁门的小窗开了。从里边伸出个人头来,探视了一下。这才开了大铁门。进门以后,二丁说这里不许自行开车。郑行中只好把车交给别人,二丁领着他步行进去。
工厂很大,一排排的厂房都空着,没有人影。二丁领着郑行中,七拐八拐地走到最后一栋厂房,这里非常隐蔽。这栋厂房的大门紧闭着,里边有吵杂声。过去大门,旁边有一个小铁门,进门就是楼梯,很陡,很高。他们拾阶而上,来到二楼的一个平台。平台面对着厂房里,大的落地玻璃窗隔着,照样能听到厂房里的吵杂声。厂房的中央摆着轮盘赌,里边还有押宝的、打麻将的,乱作一团。打麻将的吵杂声,有胜者的喧哗声,从落地玻璃隔断传了进来。从这里可以看清楚赌徒们的一举一动,观察到厂房的每个角落。
他们进到房子里,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位,清瘦白净,戴着金丝眼镜。他感到有人进来,没有抬头,也不说请郑行中坐下,自顾自地在那儿斟茶。
郑行中觉得有些尴尬,向前迈了一步。看到屋子靠墙处有矮几,矮几上有一大块东西,黄色的绒布盖着。心想,这怕就是了。
这时候金丝眼镜喝完了茶,又慢慢地斟上一杯,抬起头说:
“来了,看货的?”
“唔。”郑行中很不习惯。商人做生意,客套在先,动心机,讲价钱,用的是智慧。他们倒好,放下脸,不抬眼皮,自以为是在蓄势,制造杀气。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依靠杀气就能取胜。为了这块玉石毛料,郑行中不往心里去。
金丝眼镜做事,是讲究势力的,一个小小的珠宝铺面的老板,他压根就看不上眼。他慢条斯理地说:
“本来说要先看钱的,二丁说了不少好话,我给你个面子,看货吧。”
郑行中觉得好笑,货都没看见,价值几何?别人有没有购买的意愿,这就要看钱,怕是黑道做生意也不会这样的吧。
二丁是谁,郑行中今天才认识,他的几句好言语,便可以改变规矩?看来这位金丝眼镜手头紧,或者是其它原因,那块玉石毛料急于脱手,自找台阶的吧。郑行中的心里有数了。要看钱,不好回答他,干脆就不说话,看金丝眼镜下一步怎么演。
金丝眼镜也不说话,扬扬手。二丁过去掀开了黄绒布。
一峰小山峦出现在郑行中的面前。他忍不住走前几步,看见小山峰上的翠面,绿色的翠面跃跃欲出,令人心醉。郑行中按住心跳,尽可能不让自己激动,他说:
“想脱手?”
忽然有人问价,现在轮到金丝眼镜激动了。这件宝贝抬着在井陶街寻买主,已有月余。别说问价了,搭茬的人都没有。他看这是宝贝,怎么说也值百十万以上,商人们咋就不闻不问。他找了很多原因,最后落定是他们的人不行。他的手下流气,别人怕,不愿意跟他们做生意。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
“来,来,坐。鄙人姓熊,单名踪,熊踪。”熊踪没读多少书,自小崇尚文人,便弄了副金丝眼镜戴了,自顾自地做起了文人。逢人讲话,开始都是文绉绉的,讲久了不行,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词。
“熊总,这件货你找人评过价吗?”郑行中感到气氛缓和了许多,开始打探价格。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