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王冷嗤,自是甩袖而去,未曾将三皇子眼底的讽意收尽眼底。落雪无痕,五公主的寿宴不过转瞬,便被腊月底连日的风雪掩埋,众人闭门不出,纵是当日王懿芩失礼的情势,亦未曾入人心,微再有人念起作小宴聚众时的笑谈,倒也算是为她挽留了情面。
几场风雪过后,临近腊月底时,大周上下尽是喜悦之意,各府早早预备、张灯结彩,终是熬到了元年的时候。
府门中人丁兴旺,往日里虽有诸多杂事,过年的时候却往往最好,长辈子嗣齐聚于堂下守岁,檐下灯火通明,映廊下白雪生辉,偶有雪沫随着寒风黏上灯笼下摇摇欲坠的穗子上,不过转瞬便化为虚有,以手去抚,留一掌凉意。
薛怀峰上前,于背后低笑道,“团圆时节,姝儿心中有何感伤不成?”
薛绛姝忙回眸,亲近唤道,“大哥。”
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薛怀峰难得地露出少年轻松的神色,问道,“到底大了,这半年来姝儿不再缠着人撒娇,处事愈发老成,等过了明年及笄,母亲便该愁虑你的婚事,日日念叨了。”
薛绛姝闻言不恼亦未面红,反倒回问道,“姝儿倒觉得,母亲倘若念叨,也未必就是为了我,应当是兄长。过完今夜,兄长的年纪便已二十有四,理当谈婚娶之事了。兄长若未定姻缘,姝儿又怎能越矩。”
一席话倒将薛怀峰噎回去,薛怀峰反笑,道,“我倒不急,左右如今有差事做,每一日忙极,倒不愿谈身外之事。”
薛绛姝摇头,回身接了银耳小手炉,垫着帕子坐于长廊下,道,“先前兄长推脱,是为了安心学习考功名,如今既是已入朝为官,拿着俸禄安稳度日,又为何不再考虑此事?时候久了,祖母也会念叨着。”
薛怀峰垂眸,见下人进进出出又换了新做的酒菜糕点,将酒壶递回去,才又道,“说实话,我倒还真没这份心思。不过你说的也是,我如今的年岁是该成家立业,也免得长辈忧心。等母亲再为我张罗时,我自然是不再退避了。”
薛绛姝闻言却略蹙起了眉,不由得开口,“大哥须知,孝心虽要紧,却不可因这孝心辜负了旁人的心思,否则虽孝,却不义。”见兄长挑眉,顿觉自己如今尚未及笄,谈起婚嫁人心未免不妥,忙转过话锋,见薛如意与袁氏正哄着老太太欢笑,忽地叹道,“元年佳节,我倒想起长姐了。”
薛家长女薛韫欢出嫁宁国伯府时,薛绛姝正值髫年【注一】,未曾意识到那穿着大红喜服浓妆艳抹的美人一旦出了这府门,便再不得轻易回家来,起初只觉得有趣,如今大了再想起,心下便是时常忧心,不知长姐在夫家是否劳累。
如今除夕,薛家外男子嗣与她们这些未曾出阁的女眷自是在父母膝下承欢,念起长姐不得与骨肉团聚,心中虽知此为伦常规矩,到底还是忍不住念叨叹气,道,“过了正月,长姐理当回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