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鸿禧闻言一愣,旋即皱眉,“姑娘此言虽不差,不过,入宫门面圣非比寻常,在下倒不知,姑娘方才所言,是果真胸有成竹,还是空口说大话。圣上日理万机,这种玩笑,姑娘可开不得。”
京郊的风无物阻拦,远比城内更烈。如今微风拂过几人的衣角猎猎作响,薛绛姝微散的青丝被这股风卷着划过伤口,又顺势在她的姣姣侧颜上蹭过一丝血迹,牵连得伤口愈发添了几分痛楚。她冷抽一口气,缓声道,“倘若只宝华寺那僧人一桩命案,那是京兆衙门或是大理寺的职责,蝇头小事,圣上自然不会理会。不过如今,”她的目光触及到已毙命的马夫,叹道,“枉死了一个马夫,方才在小巷中留下的两只羽箭亦是物证,而我这额角上的伤口,也是有用的。”她握紧绢帕,强颜欢笑,“加上那要被无辜定罪的浪子,前前后后数条人命,纵然圣上视而不见,太后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理。”她的眸光灼灼,紧逼着傅鸿禧道,“我敢做这个打算,心里便已有六分的打算,如今事成,我心里便愈发敢笃定。事已至此,大人也已无路可退,不是么?”
傅鸿禧被她盯得眼热,对视良久,忽然忍不住勾唇,难得地垂眸低笑出声来。倒也是,与眼前少女相见不过几面,虽至如今仍不知其姓名,相谈也不过数言,每一回语意却是惊破云霄,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如今神色胸有成竹,应当是果真有主意,既如此,再笃信一回又有何妨。
他忽然对薛绛姝起了兴致,更想依她所言,看她到底有多少能耐。于是微微颔首,道,“此处京郊远离皇城,姑娘如今身上有伤,怕是也走不得。在下去寻马车,护送姑娘进宫。”
薛绛姝颔首,“多谢大人。”
因着她身上有县君的封号,贴身玉佩便可做入宫的牌子,见是离珠县君,宫城侍卫并不敢阻拦,任由傅鸿禧驾车行至安阳门,待还要入宫,侍卫上前拦道,“从此处起便入内宫,无召不可入内。”
薛绛姝忙挑帘,露出一角苍白的面容,不知是这一路颠簸惊得她身子经受不得,还是故意为之,仿佛痛哭流涕了一路,如今眼眶微红、连语意也较往日细软了几寸,带着哭腔道,“是我要入宫求见皇后娘娘,请大人开恩。”
宫里头的侍卫,是甚少有人不认得薛绛姝的。见是她,连忙拱手见礼,为难道,“县君入内宫无可厚非,只是这位大人…”眸光触及到傅鸿禧身上的官服,又见车板上还绑着一个蒙面人,心下一惊,忙道,“无召,不可如宫围半步。”
“那便请大人先在此处等候,我先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扶着倚翠下了马车,面色身形惊的侍卫连忙上前护卫,“我有事,要求见圣上、求见皇后娘娘。”
侍卫不敢阻拦,正要开口,从安阳门悠悠晃出一个太监的身形,大抵是才吃饱喝足,老太监双手抚着滚圆的肚皮慢悠悠散着步,见薛绛姝几人拦在门前,眯着眼打量半晌,大惊失色道,“欸呦呦,县君,离珠县君,您这是…您可吓死奴才了,您这是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