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东也有些无奈,他开始逃离,借口放学后要补课,在外面磨蹭到天黑才回去。只是,这样逃避不是办法,除了多挨两鞋底,没有丝毫作用。
陶凤梅终于生下一个儿子,如同得到一个宝贝,整天抱在怀里不放手。指使东子干这个干那个的,自己坐着逗弄孩子不干活。
八零年的入冬,妹妹快三岁了,叫小宛,刘小宛,小圆脸很可爱。父母的爱被弟弟刘秋分淡以后,东子哥哥成了她的依靠。每天坐在门前小凳子上,很文静地等着哥哥放学回来。看到哥哥经常挨打,她很早就不再哭了。
丁文东的在校时间越来越长,可学习成绩不断下降,班主任王泽谦在放学后再次家访,却发现他还没有回家。王老师知道刘文东一直处于家庭暴力之下,不能对陶凤梅说他已经放学回来了,只是说东子在和同学们补习功课。
不料,说话不及,派出所的人上门了,“刘文东住在哪里?家长在吗?”
有居委会的人上门领路,就找到了陶凤梅。
“你家孩子刘文东在音乐学院那边街上,偷开军车,撞倒一堵围墙,砸伤两个大学生,现在人家送到医院急救去了,这孩子不满十四周岁,只能批评教育,撞坏的车辆,人家表示不追究了,但两名伤者的医药费,必须由你们家长负责!你还是先去把孩子领回来吧!”
在有外人的时候,陶凤梅表现很大方得体,说:“王所长,我家还有两个孩子,不能离开人,他爸还没有下班,等会儿再过去行吗?孩子闯祸了,伤者伤情怎么样,我们一定会负责医药费的,她们住在哪家医院?明天我们过去探望一下。”
王所长看见王泽谦了,认识,就说:“叫王老师过去领回来吧!回来不要打骂孩子,孩子已经吓坏了,多多劝说就好!”
王老师只好跟着本家王所长去派出所办手续。
刘文东对王老师说:“不是我开车的,他们都跑了,就我经过那里,她们就非说是我!不让我走!”
所长笑着说:“我知道不是你!是你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你又不说伙伴的名字,那就只能是你了,总得有个人来负责对不对?”
“他们不是我的伙伴,我不认识他们!”
王泽谦看看所长,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但现在的大环境就这样,总不能和所长现场辩论哲学问题吧?问:“你放学了,为什么不赶快回家?”
刘文东说:“回家?那不是我的家,回家就得干活,干活我不怕,只是干多干少都是错,总会挨打的,还不如不干。”
“他们两口子打你?”王所长惊奇起来。
刘文东子不顾寒冷,脱下外套,露出脊背上肩膀上胳膊上腿上的淤青,说:“刘利民没有打我,都是陶凤梅打的,这是面擀杖打的,这是煤钩子打的,这是鸡毛禅子抽的,鞋底子打的就更多了。警察叔叔,我不想在那个家里了,你给我安排一下,找一下我爸爸乡下老家吧!去姥姥家也行,那个家里,我一天也不想待了!”
王所长看看王泽谦,王老师点点头,他多次家访,知道孩子说的都是实情。
王所长说:“你先回去吧!你的事情我记着给你问问。以后不要和那些阿飞在一起玩,两个受伤的姐姐只是被自行车砸到腿脚了,明天亲自去道歉,问题不大。啊!回去吧!”
刘文东看了王所长一眼,低头走了。王老师低声对所长说:“今晚,这孩子又会经受一顿暴打,你看着吧!”
小宛依旧坐在门前,透过走廊水泥栅栏的缝隙,看到哥哥走进大门,就高兴起来,一步步挪下楼梯,去迎接哥哥。
踏上最后一节楼梯,就看见刘小宛快步跑过来,喊着:“哥哥!哥哥!”就扑上来。
邻居都是门挨门,屁大点的响动整层楼都知道,盗开军车的事儿,有居委会那个大嘴巴大妈广播,不出五分钟,整栋楼都知道了。这会儿,大家就看着东子回来,看着他怎样迎接这次的暴揍。
东子进了大门,就加快脚步,抱起妹妹走进家门,大家就在楼道里做着饭,支棱着耳朵听动静。三分钟不到,就听见屋里一声惨叫,接着就是小宛的大哭声,还大喊着:“哥哥!哥哥!”
门挨门的黄阿姨正在煤炉子上炒菜,拿着锅铲,率先冲进门,一看就大叫起来:“快来人哪!东子被打死了!”
大家挤进门一看,刘文东斜着歪倒在桌边地上,腿脚还在抽搐,左侧太阳穴附近一片血迹,小宛趴在他身上,大哭大叫。他的书包还没有取下来。陶凤梅手里的面擀杖还没有丢下,站在那没动,有点发傻。
徐阿姨在厂里卫生室上班,摸摸颈部动脉,就喊:“快来个老爷们,赶紧送孩子去医院,去快点兴许还有救。”
又指着陶凤梅说:“你呀!不是亲生的也不能这样虐待啊!东子死了,你少不了吃枪子!”
“我就拿面擀仗轻轻打一下,他就倒了,我真的没有使劲啊!”
“血都流那么多了,你还要狡辩!报警吧!”
脚蹬三轮车摇晃的时候,刘文东就醒了过来,只是此时这副躯体的灵魂,已经不属于原来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