莼之见她红了眼,想必是气极,忙说:“既然用酒能把杜康引出来,不如再取些酒来如法炮制?”
女子喝道:“除了‘醉蓬莱’,世间之酒,哪有杜康能看上的?”
小元见那女子杀气腾腾走过来,知道闯下了大祸且连累了莼之,吓得不敢再作声。
白衣女子走到小元面前,正待剖开它的肚子,突然倒退一步,惊道:“这,这是何故?”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日光大盛,小元的身子在阳光下突然变色,一会变成青色,一会变成金色,一会变成银色,十分绚丽,莼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杜康二虫正在小元体内打架么?
那女子沉默一会,声音微抖,问道:“你可是吃过一颗树特别小,果子却特别大的枣子?”
小元的身子此刻突冷突热,它见自己不停变色,也吓得不轻,牙齿发颤:“我我我,在曾经在一个富贵人家的后院里见过一颗很瘦很小的枣树,树上只结了一颗枣,特别大,差不多有魏富贵的头那么大,特别清香,就吃了。”
“那枣,可是有酒味?”
“嗯,是有酒味。”
“核呢?”
“我看那核可以咬碎,扔了可惜,也吃了。”
“然后呢?”
“说来也怪,我一把枣子摘下来,那树就缩到地下不见了。”
女子颓然倒退,喃喃道:“我远走海外一年寻访乌孙国,都没找到这青田核,居然让你吃了。天意,天意。”
莼之听此言语,突然想起旧时父亲与自己闲谈古今,说《古今注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古时候海外有个乌孙国,飘渺难寻,有客因机缘巧合,从乌孙国取得一枚青田枣核返回中土,赠与刘章。那枣核大如斗,刘章剖开枣核,以核盛水,顷刻成酒,名曰青田酒。此酒须随饮随盛,久置则苦不可饮。看来小狐狸吃的,就是这青田核吧。
此时小元身上颜色忽金忽银,最终迸出银光,美丽异常。女子呆呆地看着它:“你骨血中有青田核,杜康入你腹即化为精血。杀了你也取不出来了。”
莼之小心翼翼地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若为这两条小虫杀生,令公子的寿命怕是会更短。”
女子听闻此言,眼中杀气褪尽,流下两行清泪,也不过来解开莼之身上的绳子和小元身上的白绫,黯然离去。
那女子走出数丈,又回头说:“你父亲要你找的人在福建龟山福清禅院,唤作了无禅师。此人连我师父都找不到,你找不找得到便全凭你造化了。”方始缓缓走开。
莼之呆立原地,内心五味陈杂。他原想问自己何时能回中都与家人团聚,可那女子直接告知的是去找人的事情。自己来临安已经半年,父母若是安好,必定会想法子接自己回去……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想若是有人抢了我的心爱之物,我母亲定也会这般难过。
小元却若无其事低头看自己:“魏富贵,我的毛怎么又变成黄色了,要是一直是银色就好了,那我多漂亮。”
“你过来咬断我身上的绳子,我们看看通宝去。”
小元滚到莼之身边,咬断绑住他的绳子,却说什么也不肯上庙顶去看通宝,莼之只得自己爬上去把通宝抱了下来。通宝身体冰凉,竟是死了。
通宝是莼之从临安街上捡来的小野狗,权叔死后它一直陪着莼之。莼之当下大哭一场,将通宝葬在了权叔坟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