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少龙瞳孔骤缩。
当众打屁股,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种奇耻大辱。一个壮年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场脱下裤子打屁股羞辱,要是换了恭少龙这种气血方刚又是强硬了一辈子的人来,他即便没在法场上给人活活打死,时候也会羞愤得要悬梁自尽!
恭俊彦继续道:“你爹那时候好痛啊,好痛啊……你爹当时被打到第三下的时候血就出来了,被寒冬腊月的风一吹就给冻住了,但你爹才刚叫出来,下一棍子就又来了。新的血混着血渣直接打进你爹的骨头里,把你爹打得好痛啊!我那天好容易才给人抬回来,给我裹裤子的时候他们说我那两条大腿连骨头都是卷起来的,你爹腿上的伤甚至都不是红的,是白的……他们说要抬我回家,但就算我当时给人打得昏死过去,我至今也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我说别抬我回家,我不想让少龙看到他爹这个样子……我说‘少龙还要做人,要是他知道了他就不是个正常人,而是有个被打了屁股的老爹的被打了屁股的人的儿子!要是这样他一辈子就做不了人,一辈子都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一辈子都成不了心狠手辣的地痞流氓!’”
恭少龙鼻头一酸,眼泪不自禁地就涌出来了。
恭少龙自打生下来就高人一等,先天觉醒的灵力更是然他有了飞扬跋扈的资本,从未听到自家的老爹抱怨过一句苦难的他此生才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过这种事情!
“爹……”他面容歪曲,声音噎阻发颤,“爹你别说了……别说了……”
但恭少龙的与其却反而愈发狠厉。
“我要说!我一定要说!”
“我要告诉你你爹是为什么要挨得这顿打——是为了给你小叔顶包洗罪!当时站在高高庙堂上说要打你爹这六十板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的小叔!”
恭少龙浑身巨震。
恭家自古的后台,就是恭少龙那个在朝廷当官的小叔。多少年岁月,恭少龙和他那小叔打得火热,也曾一度是他
“你爹当时在叫啊……在哭啊!但是就算他叫得再狠再痛,他就算再想向他庙堂上的兄弟求一声饶都不行啊……那是咱们这一脉必须要遭的罪,是咱们的命啊!”
黑道,就是为了给白道擦屁股用的。
“爹——!”
恭少龙再也按耐不住,当场放声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恭俊彦是他爹,生他养他,教他做人的道理,把他带大,连生命垂危的时候都不忘了要维护儿子的尊严,但他恭少龙却从未真正深入了解过这个老男人的内心……他也曾叛逆过,也曾不服管教忤逆甚至大骂过自己的老父亲!但是至始至终,这个老男人身上的痛苦他却从来没有去了解过,没有去了解过……
他怎么能不痛苦!
那是他爹啊!是他的亲爹啊!
“爹……孩儿对不住您……对不住您吃的那些苦!以前打您骂您不停您的话都是我不对……孩儿该死……孩儿该死啊……”
恭俊彦跪在地上,上身搂住自己最亲爱的儿子,和安抚婴儿一般缓缓拍打着他的后背,却又轻声开口:
“那你觉得你这辈子也要和爹一样,受尽这种奇耻大辱吗?”
恭少龙愣了。
“少龙……你已经三十三岁了!”恭俊彦沉重道。
恭少龙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虽然旁人看不出来,但是三十三岁的后天初期,基本已经注定了他这辈子也就是个强悍点的武林高手而已。
皇甫依曼十三岁破天应,如今已经天应中阶。恭少龙的年岁是她的两倍,却连天关都还没能破开。
“爹这辈子过去也就过去了,但是你!不行!”恭俊彦叫道。
“你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摆脱这种日子!不然你以后也会变成另一个白道的影子……会被人利用完最后一丝价值然后抛弃……你也知道的,每次逢年过节要回家祭祖也都是你小叔在咱们面前啊!就连家族……都不会看我们一眼!”
说到最后,一老一少已是泣不成声。
眼见此景,卞世不由缓缓闭上了双眼。
平心而论,卞世不想和恭家扯上关系。别的不说,光是他们破坏了自己祖孙三代的珍宝、让卞世觉得愧对地下的父亲和老爷就让卞世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来往。
纵然他们明确表示他们这么做的确是是迫不得已,而且有明确意愿要以数倍代价偿还卞世的损失,但那仅仅是赎清了他们身上的罪孽而已,要想让卞世帮他们,卞世不答应。
凭什么我用仆役,就非要是你?不能是别人?
又退一步,我有手有脚,干嘛要仆役伺候?
不想答应,给钱也不想答应,他卞世现在又用不着钱。
但是要说狠下心来回绝他们,这也很难做到……
“那么……”卞世重新睁眼,口中却是这般说道:“你恭俊彦敢于承担罪责,愿意与我卞家冰释前嫌,这份诚意我算看到了,也领会到了。”
恭俊彦脸上苍老的皱纹都显出了喜色。
“但是——”卞世突然话锋一转。
“但你也可要想清楚……现在要踏上仙途的人是你儿子,而不是你啊。”
恭俊彦浑浊的双眼艰难地抬起,显得迷茫而无助。
他……是什么意思?
卞世站起身来,把银票塞还到恭俊彦手里。无视了对方脸上急切的表情,缓缓道:
“钱,你拿走,我要的是你们的诚意,但是钱不能代表诚意。”
“你跪下,你的诚意我就看到了。但我还是那句话:要踏上仙途的不是你,是你儿子。”
卞世抛出最终的结论:
“如果恭少龙也能和你这样毕恭毕敬地给我跪下,重重磕三个响头,我就诺了你们这一家。除此之外,别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两人瞪大了眼睛。
卞世却轻声道:“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