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秀,”张之城说,“他们说双秀还欠着钱,还了钱再让她回来,否则就给她教训。”
张岩锁紧了双眉,他的经验与智慧应付村儿里的事,大差不差,但同五峰这类的人交涉,气势就显得不足了。他问道:“弄不回他家女子,咱咋个跟大杠交待咧?”
张之城说:“叔,王赫是五峰私生的,五峰自己是凭着牛家胀起来的,他不好直接出面跟我们解决这事儿。这个‘李某人’,估计受了五峰委托来跟咱周旋。我上学咧时候,模拟过谈判场景,谁先表示出在意,谁就输了。”
“到底是文化人咧,”张岩说,“不过咱不懂,对面在电话里好像没表现出你说的这个‘在意’咧?”
张之城笑了,终于有跟这些村中前辈“教学相长”的时候了,他说:“谈判理论上讲,要迫使对方就范,离不开两点,即对手的‘需求’和‘恐惧’。这自称‘李某人’的,听起来就像,就像是——”
“就像是辈分比王赫高点儿的,跟五峰近点儿的大瘪三儿,正经人谁这么拿大!”
“对,叔这个形容贴切,”张之城说,“对付这样的大瘪三,就不要谈需求,直接抓住他的‘恐惧’。”
“他的‘恐惧’在哪儿咧?”
“他开头跟咱讲的‘君子协定’,就是他的恐惧,也是五峰的恐惧,那就是,王赫私生子的事儿,决不能叫牛家知道。抓住这一点做文章,他们一定不敢乱来。”
张岩信服了。
二人在张岩住的院儿里吃面条,张岩说:“你说他们还会给打给你讲条件,我看也该差不多咧?”
“再等等,”张之城说,“现在拼的是耐性,谁先给对方打电话,他气势就比对方短一截,就输了。”
张岩点点头,转身就在锅边盛了半碗,仰脖儿一口吸溜进嘴里,说:“我到大队晃一眼,看看水口村儿堵门子的娘门儿们咋个样儿咧。”
然而,恶人所以为恶人,就因为其不具备常人的思维和情感。魏峰因为靠近“君王侧”,好歹知道些深浅,作奸犯科时,心里就稍存敬畏。而‘辉煌实业李某人’,即李呈,在魏峰手下众瘪三之中,敢冠一个“大”字,实在是有股比二百五还二百五的胆色,藉此在这一县之地狂犬吠日,讨主子赏二斤骨头和半壶地瓜烧,丝毫不担心哪天叫人拔了狗牙,打折狗腿。
张岩出门的时候,又是张大杠的弟弟,张二常,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张岩面条吃急了,一个劲儿打嗝儿,见到张二常的模样,倒把饱嗝儿噎回去了。张岩说:“什么事,慢慢说!”
张五常带着哭腔:“来咧几个戴大金链子的,身上花里胡哨,他们把秀秀儿送回来,送回来咧,俺嫂晕过去咧,他们说给俺哥赔礼道歉咧——”
“你这个二常,”张岩说,“赔礼道歉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