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州直接问了起来:“不知阁老此时召我有何事?”
李林甫总是这般,也不回答,而是对李岫说道:“今儿外边天气应该很好,大郎,陪我出去走走。”
李岫扶着他,缓缓往外走,经过李九州身旁时,李林甫轻声说了一句:“李少尹也一起吧。”
三人来到了后花园,李林甫突然停下,转头看着李岫。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天命难违,你素来心善,我若不在,你当护住李家,保全自己。”
李岫眼眶中又盈出泪来,“阿耶身体健朗,怎的说这般话。”
这时远处传来了声音,“走快点,迟了小心你性命!”
一个役夫拉着重车步履蹒跚地走着,身后领头的手提皮鞭,大声呵斥。
见这一幕,李岫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林甫面前,热泪盈眶:“阿耶久居相位,在朝中树敌甚多,以致前途满是荆棘,一旦稍有不慎,家中恐怕会有祸事临头,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即使想做个役夫,恐怕也不能了。”
李林甫听后愀然不乐,半晌才叹息道:“全是天意,若真有那一天,我又有什么办法。”
李岫这番话让李林甫惊醒了。
眼下,因为王鉷之事,皇帝已对他有所怀疑,接连几日并未传召,显是刻意疏远。
若再以前,李林甫病了,皇帝必会亲自来探望,这次派了个太医来,也是看在李林甫皇亲国戚的身份上。
李岫还跪在地上,李林甫将他扶起,“你先退下吧,我有话要跟李少尹说。”
李岫呼下人取来长袍,对李九州说道:“一会若是起风,还麻烦李少尹替我阿耶披上。”
李九州刚要接过长袍,李林甫却道:“不用,我自己来。”
说完接过了衣服,自己穿了起来。
李岫这才安心的退下。
李九州陪着李林甫走了一路,两人也各不言语,来到亭中,李林甫往前一站,背对着李九州说道:“你一直在帮杨国忠对付我。”
李九州嘴唇动了动,本想否认,却知道瞒不过他,便直说道:“不错。”
“俗话说,祸不及家人,王鉷一死,财产尽没,家人俱遭殃。”
李林甫微微转了下身子,“他定了谋反罪,想来也是冤枉。”
“他死得不冤。”李九州据理说到。
“可我并未谋反。”李林甫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李九州,“你也看到了,我儿生性善良,日后我若死了,还请李少尹护我李家周全。”
李九州这可吃了一惊,忙俯身说道:“我是何等身份,怎有那本事,况且阁老身体并无大碍,当长命百岁,李家尽忠职守,也自会周全。”
“我知你大智若愚,日后定成大器,先前我交待于你的提防安禄山之事,你可莫要忘了。”风微微吹来,李林甫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
在对付安禄山这件事上,即使他不说,李九州也会尽力,于是答道:“阁老吩咐,鄙人铭记于心,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办妥。”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李林甫喃喃说着。
人到五十知天命,况且李林甫已快就七十,也许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想来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所以有些感慨。
李九州也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沧桑,抬头看着天空,“人生不就是由一个个未竟之志所组成的吗?”
他这话,像是在问李林甫,又像是在告诉他一个道理。
“哦?”李林甫一奇,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能说出这般高深的话来。
先前对李九州已经刮目相看,这下更是不再小看他了。
连心里对他最后的那一点小小的不屑,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