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如豆,满屋酒香,人却已经大多躺倒在床上。
付唐走进小木屋的时候,一个年轻女孩子欢笑着几乎赤裸着跑过来拥抱他,媚眼如丝:“你去哪里了?怎么整个晚上都没见到你?你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玩了些什么,有多开心?”
这是他买来的女人,但是花了多少银子他已经不记得,昨天晚上他悄悄躲去山下花丛中喝酒的时候,他已经实在不想在这些年轻女孩子身边多呆一刻。
她们都还太年轻,都还不懂得出卖自己的滋味到底如何,也不懂得醉过之后的悲哀到底是什么,但是只要眼前有欢乐,就可以轻易的醉生梦死。她们以为要牢牢抓住的青春本就应该如此。
只是这样的幼稚和虚伪忽然让他觉得恶心,或许就像他的从前,或许就像仇宿看到他的厌倦一样?
所以他冷漠地甩开了她,冷冷地道:“我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问我去哪里。既然你是我买来的女人,就应该有被卖的觉悟。”
这句话让年轻女孩满含泪水,呆呆地站在一边。
“你要这样对待女人的话,就会让我很生气。我一生气,通常别人就要倒霉。”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在旁边说道。
付唐慢慢地回头,看见一个矮胖得有点粗壮的中年汉子从床上坐起来冷冷地盯着他。
这个汉子不但粗壮,而且结实,脖子上戴着一圈粗大的金项链,胸膛还有几处刀疤,显示他不但像个男人,而且在江湖混过,还一定混得很不错。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我记得你,昨天我们在八仙楼拼桌喝酒,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然后一起去翠红院叫的姑娘。”付唐淡淡地道,“我只是奇怪,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愿意为了一个买来的女人放弃兄弟?江湖中的兄弟看来真是廉价得很呀。”
“只要是我享用过的女人,自然就是属于我的,我的东西当然要看看我的态度。”汉子大笑道,“若是你觉得不公平,就不妨亮出你的刀来。”
他已经顺手将旁边的九环刀抓在手里,手腕一转,刀花雪亮,九个银环铛铛作响。能用九环刀的人当然武功一定不差,性格也一定很凶狠,作风也一定很嚣张。
女孩子们已经吓得躲到了一边。
付唐目光如针,盯着他,冷冷地问:“你杀过人?”
“若是你再看清楚些这把刀,就不会再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刀不见血,简直就像男人不会喝酒。”刀在手,就像握住了整个世界,特别是两个健壮的同伴站到了他身边的时候,大汉目中露出骄傲,得意洋洋,“饮马河上下三百里,不认识这把刀的人,都被我砍掉了脑袋,武林中不认识我董大鹏的人,的确应该让他受受教训。”
房间里还有两个年青人,他们也一声不吭的站到了付唐的身边。
付唐忽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他继续问:“杀人是什么滋味?”
“比杀鸡杀狗还要容易些,你最好不要想去试试。”董大鹏仰头狂笑,“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后悔,就像有时候我控制不了这把无情刀一样。”
刀无情,人当然就得更无情,只有无情的刀,才是真正锋利的刀。
董大鹏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就好像大部分江湖中人一样,认为自己就算不是绝顶高手,但是却掌握了真正的刀道的真谛。
真正的刀道就是至简无情。
道理往往很简单,很熟悉,却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掌握它。
付唐已经怒了。
杀人对他而言是件如此痛苦的事情,痛苦得他以至于痛恨。
就如他痛恨毒蛇,痛恨黄蜂,痛恨肮脏与恶心。
他一怒,拳头就已经握紧,人已经往前冲上去。
董大鹏明明看见这个年轻人冲上来,明明手里还抓着刀,明明还想着可以躲开。但是反应却迟钝,动作跟不上思想。
因为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快,实在太突然。
他的胸腹之间最柔软的地方被拳头狠狠地击中,一种不可言传的痛疼传上来,变成咽喉间发出的一声惨呼。
他右手的刀刚刚举起,已经被付唐的左拳击中手腕,刀飞出落下,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付唐再反肘向下,跟着又击在肋骨上。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内肋骨断裂的声音。
惨呼声还没叫完就戛然而止,因为付唐的头已经顶在他的下巴,硬生生的将他门牙一颗颗顶碎,让他闭嘴。
身体里的各种痛让他的脸扭曲着,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临晕之前,他才忽然知道,原来痛苦是一件这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若是早知道这样的痛苦,他是否会对别人的痛苦产生怜悯?
他身侧左边的大汉一声怒喝,抽出刀来。站在付唐身边的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已经冲了上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小武。
小武的速度也不快,但是却刚刚好比他快上一丝,他的刀刚刚举起来,小武的拳头就砸在他的脸上。当拳头可以砸在脸上的时候,小武从不让他的拳头砸到其他地方。因为他觉得砸在脸上,不但手没这么痛,而且还特别容易让人晕。
大汉果然晕过去了。
董大鹏右边的大汉当然看到了这一切,这两个年轻人的武功不但高出他们太多,而且也比他们更凶更狠。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在喝酒的时候没有看出来,惹这样的人当然很需要勇气。所以他不但后悔,还很迟疑。
站在付唐身边还有一个年轻人,带着笑地对他说:“你不动,我就不打你。”这个笑容很温和,人也很温和,笑的人看上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懒洋洋,但是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和自信。
他的手一软,悄悄握紧的拳头已经松开,竟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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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顿时清净了,男人被打跑了,女孩子们也走了。
三个年轻人已经围坐在桌子边,刚刚的事情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