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就是卡塞尔学院派来的两个助教之一吧?”
夏弥坐在高高的围墙上,从这里他们还能看见预科学校里的微弱灯光,宿舍里的男孩们一定又开始了通宵游戏,林青彦那个家伙不知道又在组织什么游戏的内部对战,他一向如此,只要他回来了,这个学校倒也确实会热闹很多。
夏羡躺在她身旁,雨变小了,但他依旧用着言灵把雨止在头顶,从不知多远洒下的星光透过蓄满的“水天”,波光粼粼地打在两人的脸上,“之前就猜出来了?”
“夏羡这个名字...”夏弥捂着额头,“哥哥也在仕兰中学呆过吧?当时没注意到,但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仕兰和卡塞尔里,就很容易猜到了。”
夏羡撑起身子,懒懒地说:“怎么要读这个预科班?”
“资料多一些,可信度会更高一点,不是吗?”夏弥说,“哥哥的档案比我还更干净一些,应该花了不少功夫吧。”
“来人类世界的最初那几年,的确研究了一下。你倒是诚实得过分,我在卡塞尔学院看了你的资料,你没想过自己根本没有档案里的父母和哥哥?被查到了你打算怎么做?杀了他们?”夏羡也不瞒着。他的档案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独子,他的父母都有迹可循但因故双亡,他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把这对夫妻曾经试图收养的孩子的信息全部改成了自己的,只不过在真实的故事里,那对夫妻最终没有成功收养那个孩子。
“我有哥哥呀。”夏弥笑着说,“这不就坐在我旁边嘛。”
夏羡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两人是第一次用人类的样子见面、说话,场面比想象中要和谐,哪怕王座上的双生子就算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他们都会牺牲最后一个给自己取暖的人,去掌握真正的权与力。
“哥哥走得很突然。”夏弥突然说,望着夏羡的侧脸,她觉得时间都好像停滞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地铁深处的炼金迷宫里,她趴在那条无比伟岸的巨龙旁,看着它吃薯片、看电视,对着她无意识、傻乎乎地“撒娇”,“并且智力程度恢复得比我想象中更完全。”
“是很突然。”夏羡不置可否,对于此种情况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就像命运中的勇士降生必定会因为某种天灾或人祸,他这样弥补缺陷的苏醒也像是要完成某种注定的义务一般。
于是他醒来,走出,离开那个黑暗的穹顶之下。
“我本以为哥哥会在那儿留下骨殖瓶,那也算是我们兄妹最熟悉的地方不是吗?”夏弥说,“一开始我还想着哥哥出去兜风了,人类世界会乱成什么样呢?但我们的苏醒不会犯那样的错误——哥哥,你封存的躯体在哪儿?”
夏羡沉默了几秒,突然偏过头去,“我不需要。”
龙王的死而复生不是灵魂转世,他们不是从地狱偷渡回来的亡魂。人类之所以从来不能真正杀死一位龙王,就是因为他们在复苏之日首先就要完成一项工作:
他们会斩断自己的某一部分躯体封存起来,那里有他完整的基因,还有过去的记忆。那是他的骨殖,也是他的卵,如果他被杀死,被封存的那部分身体就会经历漫长的时光孵化为新的龙王。
“不需要?”夏弥歪着头,她头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这个哥哥的真实情绪,那是一种双生子的默契,与生俱来,她的心脏开始狂跳,一种钻心的疼痛蔓延出来,让她的嘴唇发白。
“如果我即将死掉...”夏羡站了起来,在围墙上,他望着预科学校的方向,但他的目光并不在那之上,而是某个更远的地方,“你把我吃掉就是了。”
“这条路上,你要比我走得更远。”
凌晨的钟声四长三短,越过丛林猎场轻轻敲响。夏弥突然伸出手拉住夏羡的衣角,轻声说,“要面对他们,只能靠压倒性的力量,哥哥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