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又在草原上行走一日。
其实从此处到上都开平,若是骑几匹马换乘走得快,两日便达,但难就难在沿途的海子和淖尔很多是咸海,缺水。
人没有水还能坚持,牲畜马匹若是不饮水,会活活跑死。
陈四九骑在马上,仍由胯下马匹边走边吃草,按照大师傅的说法,此时的大元属于水草最丰盛的时期之一,虽说降水量比不上成吉思汗年代,但若是放眼历史来看,此时的草原降水量之大前后百年都极为少见。
虽说也带来了洪涝灾害,水草过多导致黄鼠青鼠泛滥鼠疫横行,但此时的漠北大草原的确牛羊成群,人丁兴旺。
不远处的草原上,有大元的驿站站户在放牧牛羊,他们都是大元大皇帝的探马赤军出身,负责包围官道的安全。
一骑探马赤军骑着马狂奔而来,他是个典型的蒙古站户,身穿黝黑发亮皮袍,头戴笠帽,下身穿着曳撒和皮靴,看腰间腰带,似乎是个有品阶的驿丞。
吁~
蒙古的探马赤军大都驭马娴熟,狂奔的奔马,不过两步就可以缰绳拉停下,那马上蒙古驿丞眯眼扫了扫陈四九和彭莹玉,心中惊讶一个道士怎么和和尚搅在了一起。
“你们两个汉人,跟我过来!”
他一过来便直接发号施令,以手中马鞭指着前方道:“有大老爷的马车陷入泥坑无法动弹,你们过去帮忙推车!”
彭莹玉昨日跟陈四九学了刀法,今天就有些膨胀,正准备反驳,陈四九却笑呵呵地拱手问道:“驿丞老爷,敢问前方是何处驿站,我们若是帮忙推车,可否给些酒食?”
“哼!”蒙古驿丞冷哼一声,低声道:“你有银钱吗?”
陈四九从怀中掏出一贯铜钱,塞入蒙古驿丞手中。
见到银钱,谁不喜欢,这蒙古驿丞马上换了一副脸,笑意满满,大元的驿站驿户十分艰难,全国各地的站马,牛羊,还有补给来往官吏饮食,都需要驿站操办,很多官员贪婪成性,驿站的站马较好,便直接骑走。
驿丞位卑言轻,也不敢讨要。
但失去的驿站站马,就需要驿丞自己想办法补充。
在这漠北草原养马还好,在中原河南河北等地,驿站定额养站马,很多蒙古和色目官人,甚至宣政院的吐蕃番僧,路过时就故意贪墨驿站马匹,用给随从骑乘,唤作“漂没”。
忽必烈晚年时,中原各地驿站的探马赤军基本上就全都变成了贫民,很多还是他们蒙古本部国族,硬生生变成贫农,最后委身给汉人大地主做驱口的比比皆是。
而且驿站要管来往官员食宿,尤其是饮食,羊肉乃是常备,日常需要支肉供给,即便是这大都到上都的驿站驿丞,此时过得也是不如狗,欠了喇嘛庙一股屁债不说,还欠了色目回回一屁股债,全都贴给国家了。
朝廷发的交子宝钞,此时基本属于废纸,能用,但也不能用,大元明令禁止金银作为货币使用,可是民间早就不管了,全都只认铜钱银钱金钱,一律不收宝钞。
此时若是有识之士,都可看出大元国家经济崩溃,若是不出圣主,只消一场蝗灾或者水灾,不需要大元南方反叛,大元北方,漠北蒙古本部的这些探马赤军站户,还有王公贵族的部帐牧民,就要揭竿而起了。
若不是因为,大元皇帝夏都冬都轮戍,对沿途管得紧,这些驿站站户都要化身强盗。
这蒙古驿丞拿过那贯钱,数了数足有数十枚,不由喜笑颜开,又见陈四九腰间胀鼓鼓的似乎还有不少银钱,眯眼琢磨了一番,却又放弃了心中龌龊,道:“你们跟我来吧!”
“先帮那汉官贾鲁,把他的马车抬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