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殿中依旧是鸦雀无声。
只不过此时,那唱喏的宦官,却更加无措起来,他不敢继续唱喏下去了,只是惊慌失措地看向朱棣。
朱棣冷着脸道:“这倒是一份厚礼……”
说着,他顿了顿。其实这时候,朱棣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过他终究是一个帝皇,很快就平息好了自己的情绪,特别是今天这样的场面。
于是他目光一转,落在一个人身上,道:“越王……”
“孙臣在。”
越王朱瞻墉乖乖地站了出来。
众人看向朱瞻墉,朱瞻墉的面上还带着一股子稚嫩之气。
在座之人,除了朱瞻墡和朱瞻垠之外,几乎都将他视作孩子一般看待。
可就是这么一个孩子,此时却成了最靓的仔。
朱棣慢悠悠地道:“这份礼……不是儿戏吧。”
毕竟是孩子,这个时候还是要确定一下的。
朱瞻墉眨了眨眼睛道:“皇爷爷觉得送的少了?若是少了,孙臣这儿……倒还可以再送一份,只要皇爷爷高兴就好。”
朱棣:“……”
朱棣感觉自己一时间又找不到言语了。
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因为这小子说话的口气,很有消遣的意味。
倒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是消遣陛下?
于是缓了缓,朱棣沉着眉道:“你哪里来的这样多的银子?”
朱瞻墉就等着这句话呢,他笑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银子的缘故,或者说,银子能够给人带来强烈的自信心。
所以这个时候,朱瞻墉气势很足,他道:“皇爷爷大恩大德,赐孙臣藩地,这诺大一个藩地,几百万两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言一出,藩王们下意识的脸红了。
几百万两银子手到擒来,你这小子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这银子是这么好挣的?
眼下海外第一大藩王,即最先出海,且占据了安南最富庶之地的汉王朱高煦。一年的岁入,也不过几百万两银子而已,等一年下来,军事、文治等等开销下来,一年能有个几十万两银子的盈余,就算是不错了。
至于不少其他的藩王,有的现在还捉襟见肘呢,甚至听闻,还有不少藩王,全靠钱庄的贷款维系的。
朱棣听罢,脸色缓和下来,倒是越发的好奇起来,于是道:“几百万两银子,手到擒来?”
朱瞻墉道:“孙臣到了藩地之后,除了修建江户城,便是阿舅协助孙臣派遣人四处挖掘矿产,两月不到的功夫,就发现了几处大银山!除此之外,还有一处金矿,于是孙臣命人,进行了大规模的采掘。现在单单一个银矿,每年的纯利,便有七百万两纹银。”
“当然,这不算什么,主要是短短一年不到的功夫,机械和设备还没跟上,大量的时间,虚耗在了修建基础的设施上头!除此之外,人员也还不够熟练,招募也困难,苦力倒是不少,可是资深的匠人,却依旧还奇缺。若不是如此,产量再翻几倍,也不在话下的。”
“……”
银矿……
这才一年,就直接上银矿了。
藩王们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一时也分不清真假了,不过他们此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惭愧之色。
大家还在挖木头,弄种植园,搞点铁和煤呢。
说实话,收益不是很高,可用的人力也很大,再加上,还需通过海船运输往大明等地销售,这人力、运输的开销,大家也只是挣一点辛苦钱,勉强糊口。
而朱瞻墉这小子就厉害了,直接挖金银。
朱棣不由一惊,随即道:“有这样多的金银?”
朱瞻墉乐呵呵地笑道:“臣的藩地,有一山,曰石见,此处石见山,富含了大量的银子,勘探下来的匠人们做过预计,眼下这石见山的银子……怎么说呢,就这么说吧,现在天下所有的银矿可勘探的储量全部加起来,也只和石见山相当,所以……单单这石见山,挖个一两百年没有问题,至于收益……”
“……”
要知道,在大明,银子本身就是货币。
虽然现在钱庄发行的纸币开始日益增多,可即便是发行纸币的钱庄,也是必须得用真金白银去做储备的!这纸币,是建立于真金白银的基础之上。
因而,银子乃是一切货币的基础。
正因为如此,所以对于金银的勘探个采掘,本身对于大明和各藩而言,乃是头等的大事。
这天下的银矿,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之多。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银矿,有的含银量少,有的储量不高,还有的就是采掘困难,挖掘的成本高,提炼的成本也是不低。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扶桑的藩地,一座山里,就有可以和当今天下与之匹敌的银矿矿脉相较?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方才看朱瞻墉,还是一副这个黄口小儿的姿态,可如今,却全部肃然起敬。
能挖一两百年,每年……收益多少来着?
朱棣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匪夷所思地道:“去岁收益几何?”
朱瞻墉便道:“去岁收益少,一年才五百六十万两银子,今岁孙臣打算加大投入,再接再厉,这矿脉极大,可以多开一些矿井……”
朱棣沉默了,他抿着唇,一时有些愣愣地看着这个孙子。
他第一次,被自己的一个孙儿给弄得有些失语。
可朱瞻墉似乎还嫌当下气氛不够,此时不无得意地道:“不只如此呢……”
朱棣:“……”
朱瞻墉:“孙臣现在的王都,乃是江户,此处孙臣发现,这里乃是天然的良港。现如今,不少扶桑海贸,都可经由于此,此处能容纳的吞吐量极大,今年港口的收益,虽不多,不过过几年,只怕又是一笔大买卖了,孙臣现在正在扩建港口。”
“除此之外,便是修建货栈,孙臣者才刚刚就藩,所以许多地方都要银子,且现在的岁入,还是不高,等皇爷爷您将来八十大寿的时候,孙臣断然不会送这区区百八十万两银子祝寿了。”
朱棣:“……”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几乎所有藩王,都下意识的决定表现出充耳不闻的态度。
这礼的价值已超过了他们的十倍以上,居然在朱瞻墉的口里,还用的是区区百八十万两银子的说辞。
这还教其他人活吗?
人成熟的标志,就在于不再热衷于去和人对比。
而之所以失去了与人的比较之心,来源于人渐渐随着年岁的增长之后,慢慢的被现实锤炼,在千锤百炼之中,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并非是万中无一的那个人,并且接受了自己平庸以及不如人的现实。
现在,藩王们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