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的枪口顶在他后腰。
“渡,渡边先生。”章嘉勇故作镇定地招呼道。
“久井英一先生请你品茶。”渡边冷哼一声,说。
“客气了吧。”
“应该的。章巡捕值得这份礼遇。请吧。”
夜凉如水。
外滩的大钟敲响了12下。
章嘉勇被推进了一辆挂着外交牌照的黑色汽车。
当他们到达沪西巨鹿区静安路和大西路之间的东兴里16号的时候,大钟还没有敲响半点的一响。
这座单名一个“曜”字的建筑,其规模更像是一座官家的书院,而不是民宅。
是沪西这块飞地最早建起来的宅院之一。
它的主人是渡边颜二郎,早年来上海打拼,历经二十年,什么生意都做,而且都还做得很好,就打下了这份家业。按理,三之后,凭着他日本籍贯,应该更加的风生水起才是。可是,一年前却上吊自杀了,就在这叫“曜”的大宅的正堂里。
据传闻是股票生意亏得毛也没剩下一根。
还是久井英一帮他百十口子家眷仆从买了船票,带着装在瓷瓶里的他,回去了东京。
渡边颜二郎无疑是聪明绝顶的人,否则也挣不下这么大的家业。但久井英一的说法恰恰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聪明的渡边颜二郎成了灰,漂洋过海地回去他老家了,而自称“愚钝”的久井英一却端坐高堂。
章嘉勇进来的时候,正在冲茶的久井英一没有抬头,“请坐,章桑,品茶。”
章嘉勇在久井英一对面跪坐,“深夜饮茶难以入睡,谢久井阁下。”
“哈哈,茶是中国的物产,可茶道却盛行于我大日本。不管什么行业,我很敬佩你们中国人。你们确实很聪明,有许多的发明,可是我也鄙视你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请阁下明示。”章嘉勇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垂首聆听。
“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哈,哈哈。章桑,你说我说的对吗?”
“阁下说的有些道理。”
“啪!”
久井一拍桌子,“那个侮辱我大日本武士的瘪三抓到巡捕房四个小时了,还没有任何动静,这是什么道理?”
“阁下,牧天他不是瘪三,否则他也不能把野村君打得大出血。”
“哈哈。”
笑声很空洞,久井英一换了一副僵硬的笑容,他从几下摸出一块烟土,拍在章嘉勇面前。
“章桑,这比你比得上你一个月在巡捕房偷的了吧。”
这日本人就是不讲究,兄弟那是为了给自己人发福利,怎么叫偷呢?文化人都叫“监守自盗!”小日本就是没文化,还“茶道”?你弄几个杯子倒来倒去,能喝出个尿味来啊?
巡捕房有查黄赌毒的任务,但有背景的成规模的烟馆自然不敢去查抄,因为你说不定就摸到哪个老虎的屁股了。不过,久井说的没错,小烟馆一个月也走不了这么多的量。
肉钱他也挣的,不过一要与书寓里的先生做了鸽子的局来,虽然一般都有可观的银两进账,但耗时比较长,还有被识破而偷鸡不着蚀把米的发生。不若眼前这门生意,左手进右手出,便当快捷。
章嘉勇沉吟地盯着几上的烟土的当儿,久井又道:“令公子在树人小学读书吧,白塘里四十八弄六号的小房子里住着的莉莉小姐,是你什么人?你夫人年轻漂亮,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要经过拜登弄吧?”
一连串阴恻恻的发问,让章嘉勇毛骨悚然。
“你不能动我的家人!”
“我说过吗?”
“我是法租界巡捕,为法国工作。我们不是地敌对国。”
“敌对?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阁下叫我来不是来讨论外交和战争的问题的吧。只要不伤害我家人,你说吧。”
“我给你四十八个小时,要牧天死!”
尽管章嘉勇知道久井英一的心思,但听他这么明目张胆毫无廉耻的话语,还是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些仇日的激进分子一定会拿这个对我们大日本武士的侮辱事件大肆炒作!我要让他们断了这个念想,一雪前耻!我要什么,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