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楼船夜雪已入浔阳江。
家住罗浮后山的少年葛小鱼几日来很是无聊,从船舱到三层每个房间来回转悠,已找不到一个可以聊天说话的。
如今夜雪楼船上除了轮替值岗的三十精骑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人,还是与他不熟的楚南诏,空荡荡的感觉很是无聊。
这一日午后,葛小鱼实在忍不住心中疑问,就鼓起勇气端来些许酸梅,率先与面色略显苍白病怏怏又话语极少的楚南诏开聊起来:“哥哥姐姐们都去哪了?他们还回来吗?”
少年葛小鱼本不惧生。
可楚南诏一直负伤在身,少说些话便是省些气力,这让葛小鱼多少有些害怕的感觉。
楚南诏盘膝坐在三层楼船门前,望着比起浮水更宽更广更深的浔阳江。雨早已停了,可这江水仍是浑浊之极。
他转身对着少年葛小鱼笑了笑,从其怀里捏了颗酸梅。他没有吃,只是想让少年葛小鱼不再惧自己:“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回来了。”
葛小鱼露出些许失落。
楚南诏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是吗?”
葛小鱼茫然说道:“我不懂哥哥的意思。”
楚南诏唇色惨白,将葛小鱼拉到身旁坐下:“没关系,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了。”
葛小鱼说道:“可我想他们。”
楚南诏指着茫茫江面并不平静的江水:“你想他们的话,就默默对着那个方向祈祷吧,祈祷哥哥姐姐们平安无事。”
少年葛小鱼望着。
他不知道那个方向是哪里,但还是极为乖巧地由坐改为跪,对着大梁城的方向参以佛门大礼,祈诵了一篇吉祥经。
……
荒无人迹的山野里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官道。又在官道上走了半日路程,方见一处驿馆客栈。
南朝太子爷李天下双眼放光,望着酒招旗仿佛瞧见黑夜里的救世主般内心激动。
与秋塘刀不离身的顾长亭一前一后入了客栈,李天下也不讲究随便看到一张空桌便坐了下来。手中剑放在桌上,顺便取出一锭银两,唤了声小二。
待顾长亭迎面而坐时,这位太子爷已极为迅速地点了十数个小菜和两壶酒。一天一夜没怎么认真对待肚腹的李天下面对桌上民间小菜,少见狼吞虎咽。
斟满了杯酒递给顾长亭,李天下接着又给自己满杯:“早知就不遭这一趟罪了!本太子一个人鲜衣怒马游历江湖多潇洒,现在倒好,折腾得有上顿没下顿。”
军伍出身的顾长亭从不饮酒,单独问小二要了壶茶,简单吃了些东西。
他没有答话。
当初在姑苏城外可是李天下主动要求同行,如今怨得了谁。
况且一路来他也有些了解这位南朝太子爷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并不会较真。
歇息片刻后,桌上只剩残羹菜底。
顾长亭说道:“烦劳殿下在此等候,我到附近转一转,看看能否寻到马车。”
李天下挺了挺饱胀的肚腹,极为满意地应道:“快去快回,小心些。”
顾长亭按着腰间刀起身,转身刚走几步,又折回看着李天下说道:“接下来恐怕要尽快赶路与九皇子汇合,或许不会再有客栈歇脚的机会,殿下还是打包些馒头与水,沿途备用。”
李天下颇显不耐烦挥了挥手:“知道了。”
好歹兵分三路扰乱敌人部署的主意也是自己奇思妙想的计策,又岂能不知此中关键?若非知晓接下来行程紧张,也不至于一次性吃了这么多味道极差的粗野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