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滚烫的油锅里飘着许多肉片与青菜。
素来口味偏重的景佑皇帝已是吃的大汗淋漓,还时而引起些许咳嗽,让满首银发的魏貂寺好生担心。
然而年少时曾游历江湖的苏唐帝王偏偏是个潇洒不拘的性子,抬手将上前拭汗的老奴推拒一旁,又自顾大快朵颐起来。
魏貂寺只得候在身侧无奈叹息。
身形发福的楼主孟神通看在眼里,端起煮好的清水递了过去。
眼睛直勾勾盯着火锅的景佑皇帝连忙饮了口,发觉淡得出奇,蹙眉道:“水?”
早已将贡茶酒酿暗中替换的孟神通笑道:“多饮些水有益。”
景佑皇帝极不情愿搁下了玉筷,神情仿若娇惯的孩子。他瞪着龙王孟神通,眼神里传达的意思很明显。
不喝酒,则不吃饭。
孟神通与魏貂寺不同。
对景佑皇帝来说,他是臣下,亦是王兄。
虽说很多时候与文武百官一般顺着帝王意,不违圣命。然而关乎社稷江山生死大事原则问题,他寸步不让。
比如现在。
孟神通清楚陛下当前的身体状况。
他同样清楚食辛辣饮烈酒并非嘴馋,而是留恋。这位执掌天下万民生杀大权的皇帝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弥留之际不免有些眷恋人间百味而已。
想到此处,孟神通叹息。
景佑皇帝气道:“断了朕的酒,哥哥叹什么气?”
孟神通说道:“陛下实在不该常来第一楼。”
轻拭嘴角,景佑皇帝说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朕岂有去不得的地方?何况说起第一楼,当年出资建造时朕也算半个东家,如今白吃哥哥几餐就忙着谢客?”
孟神通说道:“臣是担心。”
魏貂寺双手捧着绢帕,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并转身掩上阁门。
景佑皇帝笑道:“反正朕不担心!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朕白云之巅逐仙而去,也丁点儿不担心。”
孟神通说道:“看来陛下心中已有江山托付的人选。”
景佑皇帝否定说道:“差得远!即便做了皇帝,终归都还是初出茅庐的孺子。若想坐得久稳,恐得再学个三年五载的帝王术。”
孟神通点头不语。
火锅升腾热气,景佑皇帝看着对面大腹便便若有所思的龙王兄,不由浅笑。
他拍拍手,掀起袍襟起身。
伸伸懒腰,揉了揉微撑的肚腹,语气带着些许疲倦,景佑皇帝挥了挥手算是作别:“走喽”
房门开启。
恭候多时的魏貂寺搀扶着那位开创盛世苏唐的帝王下楼而去
夜深人静。
皎洁如玉的月亮挂在窗前。
风从眼帘拂过,摇曳着不知谁家的灯火。
孟神通站在窗后,尝试伸手去感触那轮玉盘,感慨良多。作为景佑皇帝的兄长与知己,他何尝听不懂陛下未尽言中意。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