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筠又不禁想起以前家里养的那只毛团主子,总是热衷于各种捣蛋,在主人耐心的边缘疯狂试探,非要等到开始训斥吓唬它了,才稍稍收敛一点。
可眼前这位是真真正正的主子,她可不能像训猫那样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令其不敢再犯呀。
容朝月执起她方才绘图的那张纸,看着她绘下的那只鱼袋,“这是进出宫禁的信物,其色墨绿者为太医院御医配戴之物,朱红者则属于像孟起那样的内侍掌事。袁总管派回京城的人业已查明,雷庄的确是太医院新晋的院首。”
他们果然去查了,这下她提供的情报也就没什么价值了,温灵筠有些泄气,又为容朝月的庞大势力感到惊骇,这样就算她有心要掩藏身份,在容朝月面前恐怕也是无处遁形。
不过想不到雷庄竟能以一个异族人的身份进入太医院并高居院首之位,还在阴差阳错之下救了神医杜子敏一命,如今竟又将容朝月救命的解药中最关键的天蛾黄凤拱手送上,这只是一连串的巧合吗?
杜子敏又为容朝月诊了一次脉,这回他露出了放松的笑容,“余毒已经完全清除了。”
一旁的袁让大喜过望,温灵筠也忍不住绽出惊喜之极的笑容,她是真正为容朝月高兴,她是在不久前才知道如果这回没有天蛾黄凤,容朝月体内淤积的毒素可能会使他再也无法站立起来,这么一想也难怪他先前的脾气那么暴戾,任谁知道自己在这么风华正茂的年纪可能成为瘸子都会难过沮丧至极的。
而作为大功臣的雷庄却没有一同前来,两天前他领着随从雷显过来跟张绾绾道了歉,之后谷里就再没有人见过他们主仆的踪影,后来孙邈发现了雷庄留在客房中的书信,原来他们已经不告而别了。
杜子敏为容朝月开了一个养身固本的方子,这阵子施针服药不断,容朝月过得不是那么轻松,身形看起来又消瘦了不少。
温灵筠伺候着容朝月再服了一剂药,扶着他在塌上躺下,他精神看起来有些不济,但面容却显得恬静,虽然他的情绪不肯外露,但想也知道此时他得知自己身体康复,心情一定比前些日子松快不少。
温灵筠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塌边上,尽职尽责地等待容朝月睡着,可容朝月始终只是半眯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时不时轻轻颤动。
他忽然翻转了身子面向温灵筠那边,嗓音低哑甚至带了点鼻音,“傻愣愣地干坐这干嘛?”
温灵筠随口答道:“袁总管吩咐过了,让奴婢看着殿下,殿下若是有哪里不适,告诉奴婢一声就得了。”
容朝月不屑道:“你又不是大夫。”说着他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不如你哼个清丽点的山野小曲儿来听听吧。”
温灵筠表示反对:“奴婢五音有缺,恐怕玷污了殿下的清听,再者也的确不会唱曲儿。”
当她是青楼歌姬吗?她要真开了嗓,没得又被嫌弃一番。
容朝月就像没得到小鱼干的猫咪一样,开始变得有些不耐:“叫你唱你就唱,你前几日不还跟那个谁谁在山上哼什么调子的吗?”
温灵筠脑子一转,明白过来他是听见自己跟张绾绾上山采药时跟她学了当地的一首民歌调子,但他大概没有听明白其中的内容大都是赤辣辣的男女之爱,这里当地的民风颇为豪放,当时有张绾绾起头她倒也无所谓,现在要对着他一个人唱就着实尴尬了。
温灵筠想了想,“那奴婢给殿下唱几句五泉诗吧。”
得容朝月应允后,温灵筠轻轻哼唱着:“鸡毛扫雪退眼红,掘冰窖藏备夏用。醴泉常饮除痼疾,晨间花叶秋露重……”
这五泉诗是在京城时孟夫人那里学来的,大体是讲一些特殊环境下的泉水露水也各有应症的效用,温灵筠只哼唱了四五句,注意到容朝月再没有动作,她轻轻靠近试探了他的体温和脉息,确定他一切正常并且已经安然入睡之后就将被褥替他盖上,而后放下垂帘向外面走去。
到了门口一阵清寒扑面而来,原来不知何时外边已经是细雨沥沥,温灵筠正准备回房中寻把雨伞,却看到台阶下一个苍老的人影伫立雨中,浑身上下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