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杨戢哭得够了,林秀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任何武功都是杀人技,自此弃武修文,少了与生俱来的那点戾气,岂不知,所得者,比失去的更多。孩子,你明白了吗?”
杨戢泪眼朦胧,抬头看向林秀,只觉他双眼深邃如渊,其间似是含了无数伤心。想到那老财主的故事,心中蓦然一动,林叔叔武功绝顶,却被困于此,只怕那无数伤心,便是出自这一身武功,想自己若不是遇到卫叔叔这一番奇遇,本也只是一平常人,如此虽是失了机遇,却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世事无绝对,又岂能因一时得失而心灰意冷。念及于此,不由精神一振,想到林秀不惜用自己的悲苦遭遇来开导自己,心中大是感动,虽不说完全释怀,却也开朗了不少。
林秀见他目光重转清澈,暗暗点了点头,截指一指背后:“你再看那字?”
杨戢瞧了瞧,只觉那“道”字笔力雄健异常,龙飞凤舞间,下坼地圮,上决浮云,吞吐星汉,睥睨众生,端的是气势如浑,神采飞扬。心念一动间,正想转过头去,那字却忽地一变,弯弯曲曲间,忽然变得丑陋不堪,似是顽童随意涂抹,粗疏笨拙,可不知为何,却又透出勃勃生机。
杨戢越看越是好奇,而那字,好似一瞬间有了生命,活过来一般,一笔一画,变得古拙深邃,似是经过细心打磨一般,清寒寂寥,意韵深远,随着心念一动,又变得钝拙滞涩,似是经过长年累月,方才连缀成形。
当下正要细看,那笔画又变得朴实浑成,凝如山岳,直压得好似全身都透不过气来,还好此时那字又忽然变得圆润皎洁,潇洒随意,宛若银碗**,白露藏霜,不着半点痕迹。
杨戢越看越是深入,不知不觉间,竟然与那字生出感应,随着那字中的剑意变化不休,经脉间忽地生出无数股气来,随着那剑意,在体内肆意游走起来。
杨戢顿觉五脏沸腾,呼吸艰难,浑身经脉肌肤,仿佛寸寸撕裂。不由暗叫:“糟糕。”欲要停止,胸口处却骤然传来一股沛然之力,怒潮滚滚,猛地冲入体内。
霎那间,两股巨力冲击着杨戢的身体,泊泊然,绵延不绝。
在两股莫名巨力的牵扯下,杨戢只觉自己似乎正被两只巨爪攫住,忽地挤压,忽地撕扯,整个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倒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孤叶,半点自主也无。
杨戢又惊又慌,偏又无可奈何,数息之下,已是心力交瘁,蓦地大叫一声,两眼发黑,便要昏厥,却渐觉那痛痒感觉如潮水般渐渐退去,而那两股巨力,却已渐渐融为一处,恰似一股涓涓细流,在身体内绵绵流淌不绝。
杨戢只觉双颊生津,百骸充盈,舒爽至极。心中错愕至极,尚不及细想,只见胸口处霞光闪烁,那涓涓细流汇聚成一朵青莲,闪得几闪,便自消失不见。
杨戢只觉浑身舒畅,若不是那督脉尚在隐隐作痛,几欲以为自己内伤痊愈,抬头看去,只见林秀脸色苍白如纸,半点血色也无,好似一瞬间老了数十岁,微一迟疑,便即恍然大悟,泪水狂涌而出,紧紧抱住林秀,哇哇大哭。
林秀却也不去管他,轻轻拍了拍的后背,微笑道:“我在你体内埋了一颗菩提种子,希望有一天,你能让他开出万朵般若花。”
杨戢犹自伤心不已,泣声叫道:“叔叔叔叔。”
林秀轻轻一笑,目光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