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澜的话让冯氏的眼睛微眯,她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你是说,徐知府并不想把女儿嫁到长宁伯府去?”
沈观澜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平阳大长公主对徐家这个外亲很是冷淡。”徐玄昌毕竟有别于内宅妇人,他或许觉得女儿的胜算不大,或许不想让女儿钻牛角尖,总之,徐玄昌对这个长女应该很是爱护。
冯氏则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既怕盲婚哑嫁所托非人,又怕恩怨牵扯连累子女,在儿女的婚事上总是有诸多担心。”
这话说到了沈观澜的心里。人家生了儿子得意非常,恨不得花全部心力去培养。她却一直视女儿为最大的骄傲。心有沟壑,目藏乾坤,那爽直坦率的脾气和她简直一个样。在这奢靡浮躁的尘世里,简直是奇迹一样的存在。
可只要一想到这么骄傲的女儿要在世家深宅里操磨算计一辈子,沈观澜的心就如同堵了团棉絮似的,上下不得。
这,才是作为母亲的沈观澜冷待这门婚事的主要原因。
冯氏见沈观澜心绪难畅,故意笑着说,“芍姐儿也十二了,算盘珠子拨的好不如针线活计好,你名下不是有个四季春坊吗,叫个绣娘进府教芍姐儿针线才是正经。”在冯氏眼里,聪明、心计、谋算都和过日子没关系。女子最好的归宿是有个知冷知热的丈夫,有明事理的公婆,有懂事孝顺的子女,总之好日子从来都不是算计出来的。
沈观澜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云修也开导我,让我不要一听说是勋贵之家就刺猬似的反对,他说勋贵之家或许也有好儿郎,若这个罗家四公子真如外界所说是个难得一遇的佳公子,我这样岂不是害杏雨错过了良人?”
“其实若那罗四公子能对芍姐儿好,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冯氏顺着沈观澜的话说道。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多了句嘴:“不过,我总觉得长宁伯府的态度有些奇怪,就算是看中了芍姐儿的治家之才,可也不至于派了亲王驾来议定亲事吧?我总觉得,长宁伯府有点……太上赶了……”
这话不算好听,却是句大实话。冯氏怕沈观澜多想,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盯着她的神色。
沈观澜果然微微蹙了蹙眉,却不是因为冯氏的直言,而是也和冯氏有着同感。“说实话,这门亲事我是打心里觉得不合适,一则是担心杏雨日后受累,二则也如你想的一样,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什么别的蹊跷,不仅长宁伯府的态度有蹊跷,更让我觉得蹊跷的是我母亲的态度。”她在身旁瓜秧上随手摘了片叶子,拿在手里揉搓着,忧心道:“我母亲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当年长宁伯府第一次上门的时候母亲既然断然拒绝,想必也是不愿意让杏雨嫁到深宅里受罪。可是她老人家在弥留之际却要反过来追回这门亲事。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沈观澜把冯氏当成可以倾诉心声的闺中密友,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却未发现,冯氏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却似被什么触动,愣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