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陆云回答,卧室里的模样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眼前的男人也消失了。
瞬息之后,变化结束,房间仍然昏暗,但布局已然不同,书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梳妆台,一位身材高挑性感的女子正坐在那,专心地打扮自己。
她面前的桌上除了化妆品,还有许多用过的计生用品,和一堆白色的粉末。
陆云知道那是什么,漂流区里这东西屡见不鲜,但也被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深恶痛绝——
“快乐粉末”。
很快,那女人结束了化妆,她优雅地站了起来,但腿已经有些软到站立不住了。
她转身,走向背后的小凳子,仿佛没有看到一旁的陆云。
房梁上,一根粗糙的麻绳垂了下来,圆圆的绳圈对那女人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诱惑。
她一步,一步地走上板凳,将绳圈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陆云尝试过阻止,手却直接穿过了她。
当女人准备踢掉板凳的前一刻,她终于转头面向陆云,问出了与刚刚同样的问题:
“你是谁?”
同样没有回答的时间,场景再次变化,房间依然昏暗,只是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年轻人的居所。
在挂满各种陆云没见过的奇怪装饰的房间中央,一位拿着左轮的年轻人正在往里面塞子弹,六孔的弹仓,他仅仅装填了一枚。
啪,轮盘转动,他毫不犹豫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猛扣扳机。
咔哒。
咔哒。
咔哒。
咔哒。
咔哒。
五下扳机,全部空发,每响一次,陆云的心跳便加速一分。
但那年轻人却在这五次大难不死后仰天大笑,笑得撕心裂肺,笑得声音沙哑。
笑得,无比可悲。
当他再一次将扳机抵住自己的脑门时,他看向了陆云。
“你是谁?”
击锤微动,火光迸发,房间再次变化。
之后,陆云又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了不知多少人的自杀场面,被问了无数次“你是谁”。
这些人的样貌与他昨晚做的梦很像,都是不属于居住区所在东亚的异乡人。
他们的故乡大多已经毁灭,只有少数在以太公司的拓荒下建立了分部居住区,但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他们几乎不可能取得出海的资格。
他们被困在了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土地,试图融入,但终归是茕茕孑立。
最终,这个房间又变成了陆云刚刚进入时的样子,那金发碧眼的中年人趴在桌上,与无数的空酒瓶相伴。
“我是谁?”
陆云看着四周,重复着他们刚刚的问题。
他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并将门关了起来,倚靠着它并开始思考。
如果自己处于他们的情况,在所有自己认识的、在乎的、喜欢的、痛恨的人都已经永远离去时,他又会是什么样的。
面对“你是谁”的问题,他又能作何解答?
陆云思考良久,当他发现自己只能得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时,便苦笑着闭上了眼,那股熟悉的黑暗又重新到来。
黄昏之间中,陆云逐渐消失,而那扇被他关上的房门,则逐渐浮现出了像是门牌一样的东西。
那上面用陆云看得懂或看不懂的各种语言,共同书写着一句话:
“我是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