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若是连他都收拾不了,我也甭当这个夫人了。”喻氏好像被二管家踩了尾巴似的,音量都提高了八度。
杨府乱做一团的时候,宫里头也不安定,朱厚熜亲自在乾清宫召见杨廷和,梁储,毛纪,蒋琬四位内阁辅臣,同时被召见的还有定国公徐光祚,兴王府长史袁宗皋以及礼部尚书毛澄等六部尚书。一番不咸不淡的对话之后,眼看天将暮时,他便用手中的玉如意轻轻敲了旁边的铜制圆磬一下,清脆悦耳的声音中站起身来说道:“今日事繁,诸位爱卿早些回去歇着,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众臣憋着股劲儿要提今日即位礼仪不和礼制之事,偏偏朱厚熜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此刻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泄气,一起行礼,准备告退。
“对了杨爱卿,你有个儿子叫杨恒的是吧?”
远隔千里,新皇如何得知了杨恒的名头?便他不争气些,也不至于传的这般远吧?
众人同时一怔,杨廷和更是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已起身,忙又重新跪倒在地:“回陛下,微臣确实有个庶子叫杨恒的,自幼顽劣,此番不知做了何事,还求陛下明示,回头微臣定然好生管教于他。“
其实朱厚熜还算不上正式登基,要等祭拜过天地宗庙之后才算彻底符合礼法。但他已经接受了文武百官的参拜,改了自称,臣下称他为“陛下”也算不得失礼——比如上级派来一位领导,调令虽还没到,但并不影响底下人尊称为局长处长。
“仅仅是自幼顽劣吗?朕看他是胆大包天,‘四海翻腾云水怒,九州震荡风雷激。’这是他所作的吧?他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年轻的皇帝格格一笑,显得十分刻薄,玉如意再次敲击到旁边磬上,发出重重一声嗡鸣。
恒儿的词怎么传到皇帝耳朵里了?这两句词别人作来或许无妨,偏偏却是当朝首辅的公子所作……
华夏自古就不乏因言获罪的先例,比如西汉时期杨廷和的本家杨恽,比如南北朝时期北魏的崔浩,比如北宋年间的乌台诗案……
想到这些,杨廷和大汗淋漓,伏地叩首:“陛下恕罪,都是老臣管教无方……”
“管教无方好说,朕替爱卿管教管教他,黄锦何在?”朱厚熜提高了音量,他正值变声期,显得声音愈发尖细:“传朕的口谕,将杨恒关进诏狱严加看管!”
“陛下——”杨廷和拉长声音五体投地,朱厚熜却已经转身下了须弥座,头也不回的进了暖阁。
“介夫兄起来吧,陛下已经去了。”蒋冕上前亲自将杨廷和搀扶了起来。杨廷和汗出如浆,绯袍后边一大片汗渍,喟然长叹:“逆子啊,这回真是被他害惨啦!”
毛澄等人尚未听说过杨恒抄袭的大作,小声打听,梁储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讲述,蒋冕和毛纪却无心再听,陪着杨廷和缓缓向殿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廷和原本挺直的腰杆微微有些弯曲,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袁宗皋没动地方,目送着三人的背影,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