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吕重态度如此坚决,吕涣真也把心一横,自己的理想,岂会因为父亲的一句“不成”就止步于此?
“父亲。”吕涣真突然收起来刚刚的小女子作态,言语中带着些寒意说道,“女儿先前从没有提笔写字之能,更无清丈田亩、整理文册之才,父亲难道不好奇,女儿是怎么一夜之间就通晓文墨了吗?”
吕重见女儿的语气态度骤变,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这个说话的小姑娘,明明长相声音都和女儿一模一样,但整个气质,却似变了个人一般,与自己的女儿想去甚远。再加上女儿这几天神童的表现,吕重心下竟对眼前的这个孩子有了些许害怕。
这这是自己的女儿吗?
“爹爹爹爹不知。”吕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父亲,女儿不是文曲星下凡,女儿仍是吕涣真,是父亲的女儿。”吕涣真严肃地说道,“父亲不让女儿学武,女儿也知道父亲是怕女儿吃苦,也怕旁人说三道四,只是”
吕涣真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大明摇摇欲坠,有大灾即将来临。”
“真儿,慎言!”吕重本就惊疑于女儿突然转变的态度,又见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背后早已是冷汗直冒。
“女儿没有乱说,女儿说的句句是实话,是肺腑之言!”吕涣真又逼上前一步道,“女儿想学武,是备灾的大事,事关生死。这几日女儿帮父亲写贺贴、整理文册,想必父亲也是亲眼看到的,真真切切,没有丝毫虚假。女儿不想说明为何一夜之间就学会了这些,女儿只想请父亲看在女儿做过的这些事情上,相信女儿这一回,准许女儿学武!”
吕重听到这里,冷汗连连,刚刚女儿说的这些话一句句如惊雷一般在脑中炸开,这些话绝对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说出来的。是让什么脏东西附体了?还是什么神仙下凡了?女儿所说的大明有灾祸要来,可是虚言?一时间,吕重脑海中蹦出种种问题,令他手足无措。
“爹爹。”吕涣真忽然又恢复成小姑娘的神态模样,安抚父亲道,“相信女儿这次吧,女儿真的没有骗爹爹。”说罢,吕涣真如往常一般一把坐进父亲怀中。
若是按平常来说,吕重肯定也会一把把女儿搂住,只是这次,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才又搂住女儿的后背。那熟悉的触感才告诉吕重,这是他的宝贝女儿吕涣真。
吕重搂着坐在身上的女儿,二人静静无言,南方夏夜的蝉鸣声,在此时充斥了屋内,不远处阿蓬江汹涌江水一刻不停地拍打着岸边巨石,拍出弥漫在夜空中的巨响。
“真儿,爹爹答应你。”最终,在反复确认怀中是确实是自己女儿后,吕重这才缓缓地开了口,“你如何学会那案牍功夫的,你不想说,爹爹也不追问,你想学武,爹爹也答应了。至于你说的有大灾祸一事爹爹是蓬东堡总旗,也不是个傻子,会留意这天下大事的。”
“谢谢爹爹!”吕涣真欢喜地说道
“只是!”吕重长叹了一口气,“你再也不许这样吓唬爹爹了,爹爹刚才还以为你是鬼上身了!”
“不吓唬了不吓唬了!”吕涣真达成了目的,心中只是开心,“女儿刚刚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女儿再也不那样吓唬父亲了!”
看着眼前女儿灿烂的笑脸,那酒窝,那小虎牙,还是以往那熟悉的样子,吕重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来。妻子死后,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可爱的女儿,若是女儿出了什么岔子,他吕重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吕重一把把女儿抱过来,口中只是喃喃道:“好女儿,好女儿”
窗外蝉鸣依旧,只是听着不那么让人觉得聒噪了。吕重看看天色已晚,松开女儿说道:“好闺女,天色不早了,咱们洗洗准备睡吧。”
吕涣真用力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去水缸边打水洗漱去了。而吕重则是走出家门,去检查了下马棚和库房是否安好。
吕涣真抄起一捧水洗了把脸,看着父亲在马棚边的身影,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苍天,轻声说道:“我是你的女儿,又不是你的女儿。”
吕重对吕涣真一向宠溺,即使刚穿越来大明没有几天,吕涣真也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吕重对她的好。再结合吕涣真原本的记忆,她打心眼儿里觉得吕重是个好父亲,只是刚刚自己骤然变化的神态语气,怕是有些伤了这丧偶的中年男子的心。
吕涣真的身体,可以说已经被后世穿越来的郝新月所占据,可是吕涣真的记忆仍在,并且和郝新月融合在了一起。若是吕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如此,他会怎么想呢,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吕涣真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继续抄水洗脸,将眼泪在手掌间送出去,她可怜吕重这位苦命的父亲,又为自己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而愧疚,而吕重依然把她当做亲身女儿百般宠爱,吕涣真心中百感交集。
“对不起,我既然已经来到大明,窃占了您女儿的身体,就会当好您的女儿。”吕涣真更咽地自言自语道,“您原本的女儿,已经在历史上明末的战乱、饥荒、瘟疫中死去。我来大明走的这一遭,就是要拯救您女儿,还有像您女儿一样千千万万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