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吴尚功眼前一亮,拿着一本文册反复翻阅,半晌,缓缓开口道:“李大人,这蓬东堡管队官是?”
“回大人,蓬东堡管队官是总旗吕重。”
听闻李安平报自己名字了,站在队伍末端的吕重赶忙出列行礼道:“卑职吕重,参见知府大人。”
“嗯,一个小小的总旗,手下竟有如此能干的书吏?”吴尚功扬了扬手中的文册,“这文册中的表格记载清晰,书写明白,本官还未曾见过如此排列之法。此法排列甚妙,可是你手下有能干书吏?”
“卑职”吕重支吾了一下,但老实的他最终还是决定如实说出来“这文册,乃是家中小女所做。”
一时间,堂内哗然,有嗤笑,有怀疑,也有惊叹。吕重官职低下,处在舆论中心,只觉得身上冷汗直冒。
“这是你女儿所做?”吴尚功也是一脸惊疑,“她现在可在此处?”
“回大人,刚刚与知县夫人一道往后院去了。”吕重如实相告。
吴尚功朝着身边小吏一挥手,道:“去,将那吕重家女儿唤来,我倒要见见这个奇女子。”
不一会儿,吕涣真便被小吏带到了堂下。吴尚功本以为吕重女儿定是个十七八岁的官小姐,谁知竟是个小姑娘,梳着双丫髻,身着一身朴素而整洁的纱裙和薄衫,也没有裹脚,典型的小家碧玉。
吕涣真深深地行了个万福,道:“小女吕涣真,见过知府大人。”
吴尚功没料到是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自己说话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柔和了起来。
“吕涣真哪,这文册是你写的?”
“回大人话,这文册确实是小女所做。”
吴尚功先是惊讶,随后脸上竟露出些许恼怒神色,他站起来质问吕重道:“区区女童,竟能书写文册?吕总旗,你可是在诓骗本官?”
吕重受到训斥,顿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扣头道:“卑职不敢!卑职没有半句虚言,这文册真的是小女所做。”
吕涣真见势不妙,也赶紧跪下道:“大人,我父亲并没有诓骗大人,若是大人不信,小女可以现在就提笔证明给大人看。”
“好,本官今日就要见个真章!”吴尚功一挥手,左右吏员给吕涣真搬来一张小几,放上纸笔墨。
李安平黔江县一众官员在下面呆呆站立,身子抖如筛糠,只怕一会儿吴尚功降罪,自己乌纱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或许是性格原因,也或许是因为父亲吕重真的没有撒谎,吕涣真现在还算得上冷静,她从容地跪在小几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道:
“南北驱驰报主情,讲话边草笑平生。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看到吕涣真用小楷写下这首诗,吴尚功脸色缓和了不少。他读书涉猎广泛,看出来了吕涣真写的这首诗正是戚继光戚少保的马上行,吴尚功对戚继光十分钦佩,又看到吕涣真的字迹与文册上的一模一样,方知吕重说的是实话。吴尚功大笑了几声,在肃静的衙门大堂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不错!不错!吕重,吕涣真,你们二人都起来吧,是本官错怪你们了。”吴尚功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吕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站在前排的李安平也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吕涣真,你小小年纪,如何能通晓这案牍之事?”吴尚功问道。
吕涣真看了知县李安平一眼,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黔江知县李大人常教导我父亲要多读书,因此父亲也对小女的功课看得极严,小女的案牍功夫,都是跟蓬东堡原来的一位许秀才学的。”
一番话,既吹捧了县令李安平,又抬举了父亲吕重,此二人顿感脸上有光。
“原来如此,很好啊,看来黔江县出了个小神童!”吴尚功说罢笑了起来,大堂内的气氛终于变得融洽了些。
“知县李安平,你驭下有术,总旗吕重教女有方,各赏十两!”
二人欣喜地跪下:“谢知府大人赏赐!”
“行了,李大人,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吴尚功走到堂下,笑着说道,“不如我们便共庆端午佳节吧!”
“当然!当然!”李安平又恢复了那奴颜婢膝的模样,手向外一摊,“大人您这边请,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