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这辈子我也没向你求过什么,你做什么事我都支持你。两个儿子都参了军,我没说半个不字,他们走了的这二十多年,我也从没在你眼前哭哭啼啼。长生虽说是你领来的孩子,我把他当亲孙子养了10多年。你呢?你做过什么?你说啊!”说话的女人看着有50多岁,命运的摧残使她过早地失去了往日的绰绰风采,粗糙蜡黄的皮肤,杂乱堆积的银发,使人觉得她比实际年龄大得多。“5岁你就操练他,让他识字认字,让他扎马步,做不好就打,8岁你就让武叔教他武术,你知不知道每次给孩子药浴的时候我都不敢睁眼看他!好不容易熬到了18岁,学成了,你又让他参军,孩子给我留张纸条说他去参军了,他自己的主意,你们爷俩把我当傻子呢?整整8年,我8年没有见他,再见就成了这样?已经五天了,还是昏迷不醒!陆建国,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解释,以后就别回家了”
女人眼眶通红,眼睛红肿,她仰着头靠着椅背,可还有晶莹冲框而出,脚下的木质地板被泪水浸的发软。
她口中的老头子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夹杂着银丝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他穿着一身整洁的中山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那双被岁月的沧桑修饰过的眼睛紧紧盯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年轻人,痛苦,怜爱,愤怒,柔和,坚韧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我陆家人的命,属于国家,属于人民,就是不属于他自己。陆氏子弟,护国卫家,没有战败,只有战死。他战败之后能被带回来,也是他的造化。你别担心,咱家的人,只要能带回来,都会不顾一切的活着,阎王都带不走他,何况是这点痛苦!”
“不顾一切的活着”“活着”“你要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老头坚强,决绝的声音穿过了无形的隔障,一路疾驰,最终抵达了陆长生大脑中的区内,似是激活了沉眠的系统,又像是点燃了圣火的火炬。那抹消失的妖异晶体内,暗淡的红色星火骤然明亮,而后猛烈燃烧,成燎原之势,无数条红色洪流在大脑中枢漫延,白色则弥漫成雾涌向右腿根处。
“姓陆的,你好狠的心,你这个老东西!你看看,你看看呐,我孙儿的腿没了啊,他得有多疼现在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这5天里,我一闭眼就是他浑身是血,满脸绝望的样子。他才26岁,你让他以后怎么活!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让陆长生心脏如被重锤,浓浓的暖意包裹着他的全身。他挣扎着睁开有些厚重的眼皮,“奶奶。”两个字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生涩的像是初学说话的婴儿。再没有多余的字眼,因为他已把所有的感情都融在了这个特殊的名词里。人之一生,总是为了某些事物而活,当她失去的时候,短暂的人生似乎瞬间变得漫长而难熬!他熬了那么久,想死却又不能,压抑痛苦,封闭知觉,像丧尸一样麻木、凭着本能活着,又像机器一样精密高效、为了老爷子疯狂运转。如今,睁眼的刹那,竟然让他看到了这个深藏于心、只能在深夜缅怀的女人。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他兴奋的笑着,泪水如洪水泄出!
有些人啊,能够静静地看着她,便是人生中最幸福而又幸运的事了。
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生怕如镜花水月,触之则碎!真实与否,已不太重要了,他只想静静地看着,直到灵魂消散。
遗憾的是,某些时候,某个人说出的话,即使声若蚊音,却也有声如雷鸣的效果。房间内的时空像是定隔了一秒,女人急忙凑到床前,嘴里连道:“奶奶在这儿,在这儿呢。”默默转身抬腿离开的老头,那一步竟神奇的停在了空中而后又夸张的划了一个180的圆弧。
“臭小子,让你不听命令,仗着自己那点本事就敢硬来,让你逞英雄了吗?若不是1号在附近你回都回不来。这条腿,是你的教训,也是你的荣耀,你带回来的东西很有用,但是你什么都得不到。再说一句,9号,你退伍了。”老头硬摆着一张臭脸,匆匆把话说完,转身夺门而走。
“别理那个老东西,当老百姓安安稳稳有什么不好,奶奶给你熬粥去。”女人慈爱的看着陆长生,用衣袖擦着他那肆意横流的泪水,强撑着说出这么一句,只是语气更咽沙哑。
这个命途多舛,一生辛劳的女人有个好听的名字,风铃。她给了陆长生所有的关爱,遇到她之后,生之前才有了长。老头只是起了名,而她为它注入了魂。对前生的陆长生来说,她是世间唯一的光明。她走之后,光明永堕。他便把所有的生气放在了老头的愿景上,为达目的,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用他那残废之身生生练出了6阶体魄,而精神更是达到了7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