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透了,屋子里沉寂寂的,倒是胡同外面卖咸橄榄、豆浆油条的小贩,敲着铜碟的吆喝声,一阵阵送来。
一夜无眠,可那页王阳明的手稿,却一直在我的脑袋里盘旋着。
手稿里描述的是,王阳明认为自己在被贬官到贵州龙场时,之所以能够悟道,是跟他做了一场梦有关,是那场梦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启发。
这篇手稿,我之前就研究过好几天,我一直认为它是假的,因为文章上落款处的时间,是在王阳明去世之前的两个月左右,这文章内容本身又是描述了王阳明对自己龙场悟道的解释,如果是真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会在历史上留下记录的,但我之前翻遍历史,却都没有找到这篇文章的出处。
可是,这么明显是赝品的文章,爷爷又为何要把它收藏的那么隐蔽呢?
忽然,文章左侧空白区的那个题词引起了我的注意:此文至诚也任坤。
洪秀全也认为这文章是真的
这个题词,我之前考究过,是洪秀全的题词,任坤是洪秀全早年的名字。
对洪秀全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是清末历史上的一个神棍,早年走科举路途没走通,一直抑郁不得志,之后某一天忽然做了个梦,醒来后就号称自己在梦中见了上帝,然后开始创立拜上帝教,之后更是发起了席卷中国的太平天国运动,给晚清政府造成了沉痛的打击
等等!
洪秀全也做了个梦?
我心口顿时一紧!
如果这文章是真的,难不成,王阳明和洪秀全这两个人,一个历史上的圣人,一个历史上的神棍,都是因为做梦而改变了人生轨迹?
可即便真的是这样,那这一切,又跟我现在遭遇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这个漩涡,会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卷进去。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周沧,是我。”
我起身开门,盛夏的热气在我开门的那一瞬间也一同袭来。
门外站着的是陈默。
陈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周沧,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我有点意外地看着他,“怎么这么快就要走,进屋说吧。”
在罗汉床上坐定之后,我先开口:“有什么急事吗?没有的话就再玩两天吧,这几天我带你们去逛一下。”
陈默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
“周沧,”他看着我,似乎犹豫了一下,“我要去给教授送葬去。”
此话一出,我一阵困惑,“教授的葬礼,不是已经在6月12号举行了吗?”
“6月12号那个追悼会,只是走一个形式,真正的葬礼,是他自己规划的。”陈默声音低沉下来,“他给自己选了一块地,土葬,6月21日。”
我的心微微一颤,却没吭声。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顿了一下,陈默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因为教授信中的那张照片。”
他说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这是我昨天晚上让人拍摄后发给我的。”
手机里是一张照片,教授躺在石棺中,手上握着小黑玉,那种姿态,跟暗道内水晶棺中的父亲一模一样。
教授与书房密室下的“父亲”,居然都拥有看起来相同的小黑玉,且都以同一种姿态带到棺材中,这显然不是巧合了。
“陈默,教授为什么让你把信交给我,而不是别人?”
我忽然冷静了下来,盯着陈默的黑眼圈,“教授下葬的地点,是在四川的瓦屋山,对吧?”
“我言尽于此。”陈默却没有回答我,站起身来,“湘玉和继生,麻烦你跟他们也说一下,我就不与他们辞行了。”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质问道:“昨天晚上,与爷爷在书房谈话的人,就是你吧?”
陈默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挣脱开我的手,径直离开了。
我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屋子外的太阳光慢慢地移入前厅,紧接着,有大门打开的声音传来,陈默走了。
奶奶进屋了,“沧儿,你这孩子真没礼貌,同学要走也不知道去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