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寰原本神色还挺和悦看到跟在后头的路轻尘时,顿时沉下脸来,冷声道:“表哥难得来熙华宫,竟还带上了宠妃?”
李景昊微愣一时也没顾上她这无礼的态度,连忙解释道:“路秀仪似乎有要事求见表妹,朕也是看她可怜,才带她进来的。”表妹素来柔顺心善应该不会介意才对。
“我与路秀仪素无往来即便她有所求,莫非我就该答应不成?”苏清寰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连带着对琰帝也多了几分不满,带着宠妃上熙华宫来,这是在向她示威还是刻意挑衅?
即便她心里明白,琰帝很有可能只是顺手为之、不带任何其他含义,但她就是忍不住火气、下意识迁怒,你待如何?
路轻尘闻言却是花容失色,可怜兮兮地福身一礼:“求贵妃息怒!妾无意冒犯贵妃只是有要事求见贵妃,望贵妃能听我一言……”
“不必多言!”苏清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而后站起身来扔下一句“圣上若要在此与路秀仪卿卿我我恕妾身不奉陪了!”语毕径自转身往寝殿走去竟是连圣上也直接甩了脸色!身后的宝莲不敢吭声,只快步上前搀着她走。
若换做旁人,少不得一句“恃宠而骄”盖棺定罪,但她如今怀着皇嗣身子金贵,本身的性子也颇合李景昊之意,他自然不会介意这等小节,忙跟随上前,一面去牵她的手,一面低声开口:
“表妹你误会了,朕只是在宫门口遇见了路秀仪,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十分可怜,一时心有不忍……”随着二人越走越远,圣上的声音渐趋于无,但他殷勤的态度与难得温和的举止,却叫人羡慕不已。
停在原地维持着福身姿态的路轻尘脸色乍红乍白,看着那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浓重的怨毒。明黄衮服的男子器宇轩昂,月白宫装的女子秀色倾城……看起来好生相配的一对璧人,却让她禁不住遍体生寒,再也维持不住平和的心态。
凭什么!高贵的出身,绝美的容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寻常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她都拥有了,为何还要与自己争夺圣上的宠爱!
凌瑾瑶……若是没有你,圣上是否会更多的为我驻足?
路轻尘慢慢站起身,视线一直停驻在前方,双拳缓缓攥紧,修剪得齐整的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似乎要用疼痛来提醒自己,那几日的圣宠、她所以为的特殊,其实就是个笑话!
懿贵妃只是耍个小脾气,就能让圣上直接无视她、将她抛在脑后!
一旁并未追随而去的李嬷嬷见状,心中更是警惕,这路秀仪精通蛊术、又如此能忍,只怕是个心腹大患!
她不着痕迹地盯着路轻尘的一言一行,生怕她作出什么可疑的动作,危害到主子和小主子!
毕竟苗疆女善蛊,而她们外人并不明白她们下蛊的方式,但凡出现错漏、被她钻了空子,只怕后果难料!
路轻尘到底年轻,虽然能察觉到旁人的注视,到底尚未修炼到老谋深算、毫无破绽的地步,身体僵硬了一瞬,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勉强压制住情绪,冲李嬷嬷唯一颔首,弱声道:“既然贵妃无暇接见,那妾身就先行告辞了。”自己找个借口顺坡下驴吧,免得被熙华宫这些人甩脸子。但是,凌瑾瑶,这次当众羞辱我的仇,我一定记在心里,绝不善罢甘休!
路轻尘走出熙华宫时,正遇上吴普领着王太医匆匆而来,她下意识避到一旁的紫薇树后,看着吴普与王太医步伐匆匆,一时心下疑惑。
熙华宫的太医刚走不久,吴普怎么又把他请来了?莫不是凌瑾瑶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可是看圣上的神情却并非如此,吴普是圣上的贴身内侍,除了圣上谁也使唤不动,那么圣上明明并无忧色,为何要请王太医来看诊?
王太医她是见过的,太医院的女科圣手。之前她小产时,皇后为了表现自己的贤德,特意派了王太医给她看诊,还开了调养身体的药方,让她一日两顿喝那些苦汁子,加上身为小金宿主的超强恢复能力,她这才在小产半个月后就修养好了身体。
小产……
路轻尘心下一阵紧缩,回忆着圣上当时的脸色,似乎带着几分雀跃与……殷勤?
莫非凌瑾瑶居然……
不对,众所周知,懿贵妃生来先天不足、常年体弱,这样的身体很难怀胎,算算时间,懿贵妃至今不过两次侍寝,哪有那么容易怀上皇嗣?
或许圣上是让王太医来替懿贵妃调养身体的?如今凌瑾瑶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人一般,即便此次并无喜讯,若是精心调养,总会有怀上的一天……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路轻尘咬唇决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凌瑾瑶不知何故明显排斥自己,一旦她得承恩宠、有幸怀上皇嗣,只怕这宫中再无路轻尘的立锥之地!
若她不能登临高位,有什么资本去把路何氏与路芸香踩在脚底!
还有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一个无权无势、连皇宫大门都出不去的从五品秀仪,能做什么?她孤注一掷选择入宫为妃,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
……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李景昊今日仿佛兴奋过度,难得絮叨几句,却被苏清寰直接无视了。
听他多提了几句,苏清寰冷不丁开口问:“圣上喜爱路秀仪?”语气冷淡而带着几分讽刺。
李景昊怔了怔,终于察觉出她情绪反常,一时其他话语都被堵在喉咙里,沉默片刻,道:“谈不上喜爱与否罢,朕只是觉得,之前那次小产有些可惜了。若是她体质易孕,不妨再怀一个,替皇家绵延子嗣。”他的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但话语中依稀带着几分期待。
意思是,他只是想让路轻尘再怀个孩子?苏清寰有些惊讶,但想想也觉得合理,便附和了一句:“圣上所言极是。”琰帝年近而立,膝下只有三位公主,离周昭仪生下三公主已有四载。
世人都盼着后继有人、子嗣绵延,琰帝并非圣人,渴望有个儿子也是人之常情。
看他之前对路轻尘的盛宠,她还以为琰帝已经被路轻尘迷住了呢。至于路轻尘到底是靠什么吸引住琰帝的,她不想追根究底。
“如今并无外人,瑾儿何必如此生疏拘礼。”李景昊皱起眉头,只觉得那一声“圣上”格外刺耳,一面觉得苏清寰太过倔强拘谨,一面又感慨这才是她的真实性格,心中感受十分矛盾。
苏清寰略一迟疑,唤了一声:“表哥。”原本翻涌不休的愤懑与怨恨逐渐平息,她忽然醒过神来,发觉了自己之前的失态,一时有些赧然,微微垂眸道,
“方才是我失态了,还望表哥勿怪。”真是奇怪,明明平日里她都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今日怎么如此敏感,一见到路轻尘便有些失控,连琰帝的脸面也顾不上了?
“瑾儿息怒便好。”李景昊并未在意她之前突如其来的火气,只是疑惑地问,“可是路秀仪何处不当、惹得瑾儿不喜?”
“我确实讨厌她。”苏清寰下意识柳眉深蹙,略一思忖,便将之前应付李嬷嬷的话直接说了出来,“上次我在御花园遇见她时,虽外表天真率直,我却莫名只觉得危险、半点不想靠近。为以防万一,妾身命人去查探了一番,结果发现有两点奇怪之处。
第一,她在家中受尽压迫欺凌,据说性子却并不软弱反而十分要强,为何在宫中却显得单纯率真、仿佛不谙世事的闺阁娇女?第二,她的生母生前十分受宠,世人惯会爱屋及乌,为何她却没得到路大人半点庇佑?”她并不避讳自己命人查探路轻尘之事,反而说得十分坦然。
李景昊却有些惊讶,毕竟按寻常人的思维,这种阴私之事是该避讳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