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文化的传播固然不可阻挡,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基本原理同样不以人力为转移。
邪神肆虐留下的伤痕历时200余年,至今仍未平复。
各幸存者聚落囿于通讯、环境、生产力等现实层面的制约无法重组为大体量的行政实体,因此更谈不上损有余补不足的再分配政策。
在生存物资有限的前提下,供求矛盾日益激化。
一旦人口的增长速度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多增长的人口总会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著名的马尔萨斯陷阱在末日废土一再上演。
从这个角度看,在头陀岭中继站这样的边缘据点,奴隶制倒成了某种基于自然选择的必然结果。
换句话说,即使陆弗言自己可以凭借第一共和国的帮助,打破奴隶主强加于自己的残酷压迫,但如果他当真推陈出新,引导受压迫的底层民众反抗奴隶制本身,或许整个中继站反而将因此走向毁灭…
这种俄狄浦斯式的悲剧简直让理想者绝望!
但命运的重锤却并没有将陆弗言击倒。
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既然没有当代神农的能耐,解决几万人的温饱问题,陆某人也不会上赶着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前世的他虽然不曾经历末日,但出身底层的人生经历还是让陆弗言自小就见识到野草在夹缝中挣扎求存的力量。
伟大的意志支撑着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求活。
即使面临绝境,生命也会自己找到出路。
因此他固然为其他奴隶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但如果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陆弗言也不会自作多情,破坏现有的稳定秩序。
“不能打,那就只能跑。想要跑得快跑得远,就得有个能见光的身份…”
通过调查罗大夫的记忆,陆弗言已经了解之前提过的“官方注册”到底是怎样一个流程。
简单来说,为了防止奴隶主的私人财产受到损害,头陀岭中继站目前正在使用的是一种针对居民强制登记的入境检验程序。
没有经过注册的居民与旅客都被统一视为黑户,某种程度上也就等同于奴隶。
以陆弗言的外貌条件,如果在本地逗留的时间太长,势必露出马脚,而如果要离开城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又缺少顺利通过边防安检的文书凭据…
走投无路之下,老陆首先想到的办法,是顶替罗德尼医生的身份,蒙混过关。
可是两人的身材相差实在太大,海正制药员工的身份又太过敏感,选他作为变装模仿的对象实在谈不上明智。
“又或者可以找个办假证的?”
时势越是混乱,灰色产业的规模自然越大。陆弗言相信只要用心去找,在城里寻个帮忙偷渡的蛇头肯定不算什么难事。
可找这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犯罪分子帮忙,势必要被狠宰一笔。
偏偏罗德尼之前刚花了2000东南券给陆某人赎身,如今不说一贫如洗,最起码也可以算是身无长物。
陆弗言总不见得直接那实验室的仪器、药剂抵押货款——那等于摆明了暴露自己的来历,说不得就要被这些身兼黑白两道关系的地痞一鱼两吃,当场举报。
连续两种思路都在执行层面遇到困难,走投无路之下老陆不由得升起一些极端的念头。
——头陀岭中继站的面积不大,最多20平方公里。
废土世界,人口稀少。
但排除掉那些被视为货物的奴隶,这样一片中型聚落里具备合法身份的自由民至少也有5千上下。从这些人里挑出一个体型与陆弗言相似的目标似乎不算什么难事…
他的身体经过改造,各项数值远超常人,再加上从罗大夫手里缴获的“保卫者”手枪,无声无息的干掉一个平民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到哪儿去。
只要处理得当,一个合法的新身份简直唾手可得。
…于是一个经典的矛盾命题摆到了陆某人面前。
对于拥有超凡力量的特殊个体而言,他是否还应遵守普世道德戒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