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公主可是为了他而来?”雏后前行之间,漠然发问。
“谁,祭酒么?”璃公主轻轻答道,“老师有事相托,学生当然不能推辞。”
“跟我装糊涂可就没意思了。”雏后眯眼一哼。
璃公主面不改色回敬:“我倒也很想像母后这样,能时时刻刻事事清醒。”
“行了。”雏后转而一笑,“搞成这样,不都是韩荪安排的么?我们有不满,记他一笔便是了,莫伤了和气。”
璃公主回笑:“我不知该有什么不满。但老师确是有很多不光彩的手段,记他一笔总不会错。”
韩荪孤行在前,也是感到身后的杀气愈发浓重,很不自在的样子。
也因此,单从步伐气势上来看,他一代法家主官,学宫祭酒,反倒是被这两个女人给牢牢压住了。
但也还好,他今日的身份是清谈之士,本也要屈尊下场就是了。
片刻后,三人已行至主台下,齐齐回身。
礼让一番后,由韩荪开了口:
“今日立论清谈,我亦为驳论一士。
“故请璃公主主持,雏后列席旁听。
“雏后,璃公主,请。”
韩荪让开后,雏后与璃公主又是谦让一番,这才由雏后在前发言:
“我才学浅薄,自知听不懂诸位学宫翘楚的清谈。
“只求一睹诸君风姿,沐着学风片刻就好。
“诸位不妨尽谈,权当我不在场。”
眼见雏后姿态如此谦卑,众人齐齐行礼。
璃公主也是这才说道:
“祭酒,司业,诸位学博在此。
“学生自是没有资格主持清谈的。
“然师命既至,璃无可推辞。
“诸位学博,冒犯了。”
话罢,她躬身行礼。
学博们亦起身回礼。
礼罢,嬴璃踏上主台,雏后走向了主台侧的专座,韩荪则站在了驳论主席前。
嬴璃也当真是见过了些风浪的,站在这里没有丝毫羞怯,大大方方地敲下了论锤:
“今日,檀缨欲立天文之论。
“便先由立论一方述论,一刻之内,只谈梗概即可。
“过后,由驳论一方发言。
“如何?”
众人称是落座。
“那么。”嬴璃就此转望檀缨,淡然抬手,“檀学士,请。”
顿时,无数个目光都压到了檀缨身上。
昨日他已承受了祭酒与司业。
今日却又加上了王后与公主,外加这些学长学姐。
如此之多的威压集中在檀缨身上,便是他的起身也变得吃力了。
“你你撑住啊”姒青篁慌乱轻声道,“不然让我来”
她刚说一半,却又缩了回去:“算了我还是算了输就输了吧璃公主大概会看不起我吧唔唔唔”
另一边,嬴越只抬手一推,就像张榜时檀缨推他一样推了回去。
“已经站在这里了,死也是他,活也是他。”嬴越暗道,“倒了有我接,放手一搏便是。”
檀缨随之闭目沉吸。
的确。
我千等万等,千求万算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管你什么王后、公主、祭酒、司业。
知识面前。
众生平等!
站在我身后的。
可是牛顿、张衡、伽利略、爱因斯坦、祖冲之和毕达哥斯拉!
那一幅幅伟大的容貌划过檀缨的脑海。
那一璨璨智慧的光芒照在檀缨的心头。
此刻,他不是一个人。
他也从不是一个人!
思罢,檀缨双目骤然一开。
“那么,学生开始了。”
此时的他还并不知道,单这一下子,他便炸裂出无死不归的气势。
甚至有了些名士以命卫道的决然。
如此如猛虎注视一般的风采投射到对面,更是让范伢都有些经受不住。
倒不是别的,就是觉得,咱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有必要这样么?
然,论战亦是战,战必有势。
在这一点上,檀缨已然不输他对面的任何一人。
可这样的风采,在雏后与嬴璃眼里,就又是另一番味道了。
她们纵然都是人中翘楚,光武帝也纵然倡导男女平立多年了。
但她们灵魂中那一抹柔软,却又正是天道赋予的,光武帝也去不掉的。
檀缨不动,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一动,便是一头要杀尽敌寇的猛虎。
如此雄姿之下,嬴璃早已暗自掐死了椅子,迫不及待要要听檀缨的雄辩。
雏后的期待则完全在另一个方位了,她自知听也不懂,便只单纯地欣赏起那猛虎出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