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默算是看出来了,虽然那道人已经是百岁高龄,却先有之前的西峰传音,使得当时的北峰几乎都顶礼膜拜。
又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宣布了新“五绝”的名号,虽然那是事先由黄蓉拟定好的。
如今亲口有此一问,郭默就明白此老的心火依旧很旺盛啊!
“贤亢俪具是聪慧之人,既然新‘五绝’的名号是当今皇后所定,那么我等三人的诨号,不如就请宋皇一开尊口了——”
果然,那道人还真的打蛇顺棍上了。
“阿弥陀佛,不知两位前辈可有兴趣上来一同来喝一杯啊?——”
突然,那邋遢僧人冲着华山脚下一声低喝。
那道人和郭默具是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郭默赶忙屏息凝神,微闭双眼,将自己的意识悉数集中到邋遢僧人面对的那个山脚。
……
似乎有一座酒家,小店残破,夜静更深,两人对饮,自得其乐。
“大哥,一百多年没见,今日这酒该怎么喝?”
“哈哈,三弟,难道你又想在大哥面前耍赖不成?”
“嘿嘿,那可不行的,这两坛十斤装的酒,三弟我可是千里迢迢从京城的皇宫里顺出来的,这个品级的‘英雄醉’可稀罕的紧啊。”
“嗯,这‘英雄醉’确实不错,默小子别的不说,这酿酒的功夫也算是天下第一了,干——”
一僧一俗,二人对饮,却惹得旁边伺候的店掌柜一阵好笑,觉得自己今晚是遇到了两个疯子。
说什么“一百多年没见”?
说什么“从皇宫里顺酒”?
您怎么不说自己能死而复生呢?
“三弟,你也没有二弟的消息吗?”
那名身材高大的大哥,喝了满满的一碗“英雄醉”,倒是微微吃了一惊。
“英雄醉”他倒也喝过,只是没有今晚这两坛如此的劲道罢了。
僧人三弟摇了摇头,他可没敢像大哥那样,直接就往喉咙里灌酒,而是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已经有四十多年了,没有二哥的半点消息,也许他……”
“二哥虽然从小出家,却对二嫂情根深种,自从五十年前二嫂离世之后,他就一直郁郁寡欢,如果他知道大哥还在世就好了,可如今……”
两人又默默地喝着酒,眼见得第二坛也快见底了。
“三弟,那小和尚和小道士的话,你有几分相信?”
突然,身材高大的大哥问道。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三弟一分都不会相信,但是,这两个小子确实与众不同。”
“而且,那个默小子更是离奇的很,研究了一百多年的易经,我却也看不透他,他是三弟这辈子第二个看不透的人啊——”
僧人三弟没来由灌了自己一杯,眼睛却盯着对面的大哥。
可惜,身材高大的大哥,没有继续追问,自己的三弟看不透的另一个人是谁。
这时候,华山上传来了那邋遢僧人的喊声。
“大哥,要上去吗?”
僧人三弟喝干了最后一杯酒,话是问出口了,却没有半点期冀的意味。
“不了,能来见三弟一面,大哥也该回去了——”
身材高大的大哥,也将自己碗里的酒喝干,连一滴都没有剩下。
“也好,他们毕生好奇和追寻的,在大哥眼里,也许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
僧人三弟顺手给了店家酒菜钱,哪怕他们喝的酒是自己带来的,而桌上的四碟小菜,从头到尾也没动过快子。
……
“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
那道人睁开了双眼,如此看来,道人此时的功力应当跟郭默不相上下。
“阿弥陀佛,前辈终究是前辈,不是他们的机缘,即便是遇上了,也能视若无物的放手,看来贫僧还得在红尘里多喝几年老酒才行啊。”
邋遢僧人多少也有些失落,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却摸了一个寂寞。
郭默也睁开了眼睛,他隐隐约约有些猜测,有些激动,甚至一度想飞奔到华山脚下去。
但是,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
他已经不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他已经是能够同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平辈论交的存在。
“万事不可强求,机缘自在人心。既然如此,咱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两位前辈不反对的话,您二位的雅号不妨就叫做‘癫僧’和‘醉道’如何?”
“癫僧”、“醉道”?
“哈哈,小友此号形容的恰到好处、入木三分啊,贫僧喜欢。”
“不错,我和僧兄这些年,除了心中那份执念,就是练武和喝酒,‘醉道’之称,贫道笑纳了,不知宋皇给自己一个怎样的称号?”
那道人先是品评了一番,然后反问郭默道,连邋遢僧人也一并看向郭默。
“哈哈,‘五绝’之上,我等先天之境,可谓‘三圣’。二位前辈‘癫僧’、‘醉道’在前,晚辈难逃世俗,甘居为末,就用一个‘霸皇’的称号吧。”
武林“三圣”,“癫僧”、“醉道”和“霸皇”!
“好,先让我们看看‘霸皇’如今的功力如何吧?”
突然,站在郭默右手边的道人,毫无征兆地向郭默发动了进攻。
全真教最霸道的“三花聚顶掌”,郭默也见过太多次了,自己都能像模像样的使出来。
却不曾想到,此掌法在这道人的手中,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或者说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嗯,时辰也差不多了,贫僧也一起来耍耍吧——”
“癫僧”也是一晃双掌,居然先躺在了地上,两眼惺忪、哈欠连天,左掌击向郭默腰间,右掌缠向郭默的双脚。
这是什么拳法?
郭默也来不及细想,将自己的“朝阳落日掌”发挥到了极致,他知道,今日之局是不能有任何的保留的。
郭默之前在天山跟那位交过手,那算是第一次面对先天境界的对手,今夜却要同时面对两位。
三人如走马灯一般,快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衣袖的破空之声。
可惜,强如“朝阳落日掌”,一百八十个回合,依然不能奏效。
而此时,那道人的掌法也换了,换了一套郭默从来没有见过的掌法,似乎有带着剑法的痕迹。
难道他是把剑法用双掌使了出来?
一想到这里,郭默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自己那套“归元剑法”。
没有时间让他多想,自然而然的就使了出来。
“人之初”三式,一僧一道,联手化解;
“地坤绝”三式,一道一僧,勉强应对。
可惜,“归元剑法”第三招“天无道”的三式,“天地不仁”、“无双无对”和“道法自然”。
到现在为止,郭默依然没有领略其中的真谛。
当郭默把前两招反复使用了三次之后,一僧一道对视了一眼,二人就明白了,这已经是最强的郭默了。
“‘霸皇’,你这点儿功力可是不行,还有什么霸道的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那道人大喝一声,却用左手贴住了郭默的右手,不是进攻而是将自己的内力度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邋遢僧人,也面色沉重地,用自己的右掌贴住了郭默的左掌,同样将自己的内力度了过去。
“你们这是?——”
郭默有些不解,继而大惊失色。
但是,一僧一道的内力还是源源不断而来,一道炙热、一道清冷,郭默急忙运转自己的内力,想要将他们输进来的内力给排出去。
可惜,对方两人,一个跟他在伯仲之间,一个甚至还在他之上,两人联手岂是他郭默能够应对的?
“你们要想我死吗?——”
郭默大喝,二人却依旧无动于衷。
此时,郭默被夹在中间,好巧不巧的,面对的正是那块“斧噼石”。
风过云尽去,皓月正当头。
“天地不仁”?
既然天地不仁,我辈又何必敬天畏地?
“无双无对”?
既然无双无对,却为何有左右这两个对手存在?
“道法自然”?
什么是道?什么是自然?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是郭默,我是大宋的皇帝,我是武林中的“霸皇”!
“开呀——”
一僧一道内力的持续输入,郭默的身体仿佛膨胀了起来,此时此刻,郭默的神识有些模湖,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一柄巨斧。
从天而降,噼向一块巨大的石头,似乎连天空都被噼裂了?——
一股强大的吸力,这是要把自己带走吗?
“噗——”
“噗——”
先是左右那一僧一道,先后喷出一口鲜血,纷纷瘫坐在地上。
紧接着,郭默也“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霸皇,你……你为何不趁机突破,反而撤功自毁?”
那道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的怒容,满脸的失落。
“哎,功亏一篑啊,不过原来典籍中记载的是真的,哈哈,此处真的是飞升的出口——”
看着如今有些癫狂的一僧一道,郭默似乎明白了什么。
“二位前辈,你们是出家之人,可惜,我郭默还尘缘未了。感谢二位前辈将如此天大的秘密告知郭某,郭某先告辞了——”
“哈哈,霸皇,你暂时还走不了的,贫道在此处布下了一道阵法,需七日之后才能自解。”
“方才是贫道失礼了,反正知道了此事为真,来日方长嘛,每年都会有一次机会的。”
西峰之上,“斧噼石”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天上皓月高悬,如果不是地上有三滩鲜血,恐怕连郭默自己都不能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
“爹爹,您终于下来了——”
金锁关前,等候了七天七夜的杨过和郭襄,终于见到了从西峰上下来的郭默。
这二人谨遵郭默的指令,一直守在这里,他们也看到远处北峰有不少人上来,生怕他们过来打扰西峰这三位,二人索性十二个时辰轮班值守。
“好了,此间事了,咱们回去吧——”
七天过去了,郭默受的那点儿伤早就好了,而他的内心里,已经制定了一套计划,只是尚未决定用多长时间来完成它。
三人下了金锁关,过北峰,虽然那些武林人物看到他们三人,也有些在指手画脚的,却始终没有人敢上前来。
华山脚下的军营已经撤走了,郭默就知道黄蓉他们已经回去了。
事先,郭默就对华山之行就有过预判,甚至连“遗诏”都写好了。
年底之前如果他不回去,就会由黄蓉这个当家皇后,会同“内阁”众大臣一同拆阅,然后扶新君上位。
……
既然不用着急回去,郭默索性带着杨过和郭襄二人,在华山附近游荡,之前直接上了北峰,倒是错过了不少名胜古迹。
“爹爹,前边有座道观,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住上一夜吧?”
经历了西峰顶上的事情,郭默的心态又一次发生了变化,也有些矛盾了起来,充满着好奇和不舍。
“碧落宫”,一座很不起眼的道观,三人到了门前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三位居士可是要借宿吗?”
正赶上一名小道士出来关大门,看到了郭默三人,就停下来问道。
“我等来华山游历,不想错过了宿头,可否在贵观借宿一晚?明日临行可多给些香火钱。”
寺庙道观,都有与人方便的习惯,只是有钱的多给几个,没钱的遇到好心的也会被收留。
“小观不大,已经有母子二人在此居住,尚有一间静室,如若三位不介意的话,请随小道来吧——”
郭默三人徒步而来,跟着这小道士就进了“碧落宫”,被领到了靠右的一间静室。
“襄儿,你到房里睡吧,我跟过儿就在外间打坐。”
三人下午在二十里外的酒肆用过饭了,此时也不觉得饿,索性就直接休息了。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看到师傅有些走神,盘坐在一旁的杨过轻声地问道。
“过儿,你还记得当日那个八岁的小和尚吗?”
没来由的,郭默又想起了金轮法王那个小徒弟,那个叫做“八思巴”的小和尚。
对方扬言四十年后再来中原,恐怕没有人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除了郭默。
四十年后,如果“八思巴”真来中原,当由何人去应对呢?
“师傅,您是说他是一个武学奇才吗?”
师傅一说话,杨过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过他却没怎么担心。
四十年后,自己也不过六十岁,难道还对付不了那个小和尚吗?
看着杨过的表情,郭默也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只是四十年后的事情,现在谁能说的清楚呢。
就在这
时,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了女子的哭声。
“爹爹,好像有人在哭?”
郭襄也出来了。
道观就这么大,三人又是武功高强之人,听觉自然比常人要敏锐的多。
仗着有郭襄这个女子在,三人敲开了隔壁的门。
一盏昏暗的油灯下,房间里有母子二人,乡下人的打扮,那孩子大约有五岁的样子,眼睛上却蒙着白布条。
“打扰各位休息了,小妇人的儿子两年前眼睛患了异疾,变卖了家财,走访了很多地方也没能治好。”
“听闻此间的观主,精通岐黄之术,且兼通道法,小妇人就带着孩子来了。”
“可惜,观主云游去了,小妇人等了半个多月,方才看到孩子受痛,不免心生悲凉,就哭出声来,才惊扰了诸位。”
那妇人虽是乡下人打扮,却口齿清晰,话说的不紧不慢的。
“这位娘子莫要悲伤,在下也粗通医术,今日有幸遇到了,可否让在下先给令郎诊断一下?”
听完妇人的哭诉,郭默也动了恻隐之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既然遇到了如果能帮一把,郭默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这个……”
看着眼前这三人,仪表堂堂,且穿戴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而一旁的孩子应该是疼得受不了啦。
虽然没有出声叫喊,不断颤抖的身躯,还是能看出他强忍的难受。
见那妇人没有拒绝,郭默就把孩子接了过来,杨过赶忙把油灯拨亮,端到师傅跟前。
一刻钟的检查之后,郭默再次把白布条给那孩子蒙上,面色有些凝重。
“这个孩子的眼疾在下有办法医治,只是有些麻烦,初步消除痛苦三五日即可,要想完全根治,却要数月之功。”
“不知这位娘子如何称呼,你们又是哪里人氏,要想彻底医治,恐怕需要同我等一起离去才好。”
方才郭默给这孩子检查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正是这件事情,让他觉得无论多么棘手,也一定要将这孩子的眼疾治好。
原来,这个五岁大小的孩子,体内居然有着“先天之气”?
这个发现可非同小可啊,据说除了境界突破到“先天之境”的练武之人,就只有尚在母胎之中的胎儿,体内才会有“先天之气”。
“小妇人娘家姓林,夫家姓张,本是辽东人氏,如今只有我母子相依为命了。小儿张通字君实,只要先生能治好小儿的眼疾,您让小妇人做什么都可以。”
那妇人朝着郭默跪了下来。
听到这夫妇的介绍,郭默彻底惊呆了,回头再看了看一旁那瘦弱的孩童,完全不敢相信这眼前的一切。
“爹爹,您怎么不说话了?”
郭襄觉出了爹爹的异样,从一旁推了推他,轻声问道。
“哈哈哈,过儿、襄儿,为父这是高兴啊,上天到底卷顾我们中原武林,今日为父就送给你们一个徒弟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