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凋跟着杨过和郭襄离开了岱舆山,为了避免惊世骇俗,他们只好选择夜间赶路,白天却在山林之间,或者荒郊野外宿营。
“杨哥哥,此次上终南山,你真的打算去挑战那人吗?”
想起临行前爹爹嘱托杨过的话语,郭襄就觉得,自己这个爹爹怎么就这样的不靠谱呢?居然怂恿杨哥哥去找他的亲爹对决?
“我也不知道,原本师傅说起的时候,我就算是心里想去,也只是出于武学上的考虑。”
“可是,在桃花岛见到了祖父、见到了娘亲的生活状态,我真的想去问问他,当初为什么就那么的狠心?”
杨过对他的亲生父亲,其实并没有太过复杂的感情,无论是憎恨或者是爱戴。
只是,看到了两鬓苍苍的杨铁心,和独守空房这么多年的穆念慈,不自觉地心中就会对完颜康产生满满的怨怼。
即便是晓宿夜行,杨过一行的速度也不算慢,这一天就来到了终南山下的一处小镇。
询问当地人之后,知道距离终南山重阳宫还有十几里山路要走,眼看天色渐晚,二人就打算先找地方住下。
临近小镇之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大凋已经暂时离队,独自隐藏在附近的山林里。
在小镇里来回走了两趟,发现仅有的一家客栈,居然也住满了人。
渐渐临近中秋时节的“华山论剑”,全天下的武林人士,恨不得都聚到陕西来了。
虽然境界未达到一流者,没有资格到华山上去,但是,进到陕西境内,来看看热闹或者拜访一下玄门正宗的全真教,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因此,这才七月中,全真教山下小镇的客栈,就住满了来访的武林人士。
“杨哥哥,要不咱们找一个大户人家借宿一晚好了,明早离开时留下一些银两就是了。”
找客栈的功夫,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二人也来到了一座院落前。
看样子是一户讲究的人家,门前居然还有两座石狮子,只是门头上却是一副空的牌匾,没有任何的字样。
天色已晚,大门紧闭,杨过上前去轻轻地叩打门环。
“当——当——当——”
时间不大,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来了、来了,奇怪,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会有人上门来?”
“吱呀呀——咣当——”
大门被打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一位白首老翁,看年岁至少有六十多岁了,须发皆白,精神头倒是还不错。
“你们是?——”
看到门口的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还各自牵着一匹马,老者就是一愣。
“老人家莫怕,我们兄妹二人路过此地,没想到镇上的客栈已经住满了,就想着能不能在贵宅借宿一晚,明日登程所需花费一应不少。”
杨过赶忙上前去,脸上堆满了笑容,生怕吓到这位老丈。
“这个……小老儿也做不了主,要不小哥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问问我家夫人?”
见此老一身仆人打扮,杨过也不好为难人家,自然点头答应,继续在外边等着。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老丈就去而复返了,想来宅子也不是太大。
“这位小哥请了,夫人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已经命人收拾了客房,只不过乡下简陋,还请客人见谅才是。”
杨过和郭襄自然又客气一番,随着老丈就往里走,马匹没有带进来,就栓在门口的桩橛之上。
进门之后才发现,这只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大门朝南。
好在东西向比较长,内宅自然是主人的住处,而在头一进院子的东侧,还有着一套房子。
典型的一套三间,他们进来时,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妇人正在收拾。
无非是整理一下床铺,房间、桌椅和地上都很干净,看来平时没间断打扫。
“小哥儿,咱家也不是啥大户人家,我们老夫妻住在对面的西屋,这套东屋偶尔会有客人来住。”
“男主人不在家,后宅只有女卷,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老妇人也长得慈眉善目的,听她的意思,居然跟领路的老丈是两夫妻。
“岂敢岂敢,这有一两银子,天色已晚,我们兄妹还没有用饭,贵宅如果有什么现成吃的,劳驾取两份过来。”
杨过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大约一两左右的样子,递到了老丈的手中。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说了,来的就是客,能到咱们家里来就是缘分,些许吃的用不着银钱的。”
老丈麻利地又推给了杨过,带着那名老妇人离开了。
“杨哥哥,我看这户人家一定不简单。虽然院落是当地的风格,屋中的陈设却很是讲究。”
东屋三间,中间的是客室,北间是卧房,南间居然是间书房。
杨过信步走了过去,一尘不染的书桌,书架上摆放各种书籍,多是竹简的,但也有少量的布帛,甚至还有纸质的线装书。
书很杂,诸子百家什么的都有,只是没有什么珍本,听老妇人说这是客房,那么主人的书房恐怕档次会更高一些吧?
“襄儿,今晚你睡卧房,我就在这书房对付一晚吧。”
二人虽然已经定了婚约,又是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到现在为止却也是发乎情、止乎礼,未曾越雷池一步。
时间不大,那对老夫妻又回来了,老丈拎着一个食盒,老妇人替他在旁边掌着气死风灯。
“小哥儿,山野之地没什么好吃的,幸好今日两位姑娘进山打了次猎,炖的山鸡还有一只。”
老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一小盆炖山鸡,夹杂着野蘑孤的香味,还不断冒着热气。
一盘摊鸡蛋,一盘自制的腌菜,居然还有一碗小葱拌豆腐,旁边放着几张炊饼。
“老丈真是太客气了,这样的饭菜已经很丰盛了,您又不愿意收钱,这让我们兄妹很过意不去啊。”
老丈笑笑没有说话,跟那老妇人一起,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
杨过和郭襄早早地起来,刚刚洗漱完毕,昨晚那老丈就又送来了早餐。
既然昨日已经受了人家的恩惠,杨过觉得就没必要再客套了,多一顿早餐心里多一份感念就是了。
“老丈,如此打扰贵宅,您又不愿意收银钱,是否可以领我们去拜见一下贵宅的主人,也好让我们兄妹当面感谢一番。”
“要不然就这么离开了,我们兄妹的心里,会始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
用完早饭,杨过跟郭襄商量一番之后,决定亲自去见见此宅的主人,哪怕就是当面说一声感谢的话,他们再离开也算是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这个……”
就在老丈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
“姐姐,接我这招‘塞下秋风’——”
“哼,我还怕你不成,试试我这招‘纤云弄巧’吧——”
有人在比武?
“小哥儿勿怪,这是本宅的两位姑娘在晨练,往日只是在内宅里练功,不知今日为何居然打到前院来了。”
有人练功,杨过和郭襄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听到对方报的招数,“塞下秋风”、“纤云弄巧”,这不都是“全真剑法”里的招数吗?
这二人当年在洛阳的时候,全真教的李志常,还待在“锦衣”里做副统领,“全真剑法”他们虽然没有练习,对于它的招数却也清楚的很。
尤其是郭襄,这些年来,古墓派的功夫她学了七七八八,“玉女剑法”自然也不会漏掉。
爹爹还说,古墓派的“玉女剑法”,正是“全真剑法”的克星。
这时候,众人已经从屋中走了出来。
庭院中两名少女,一个稍高一点儿的,一身杏黄色的衣裙,一个稍矮一些的,却是一身的翠绿。
两人都手持一把制式铁剑,那是全真教的剑,跟当年李志常手中的一模一样。
原来,这两名少女都是全真教的弟子啊。
“妹妹,你可要输了啊——”
场中的二人又打斗了十几个回合。
说实话,无论是杨过还是郭襄,看到二人的比试都没怎么惊讶。
身材稍高的杏黄色衣裙那位,应该就是姐姐,看样子最多十七八岁,比郭襄还要小,倒是有了三流境界的身手。
而另外那个一身翠绿的,年龄更小一些,功夫也稍差,连三流都没达到。
“哼,要不是旁边有人偷看,我今日就不会输给你了。”
眼见打不过自己的姐姐,一身翠绿那位索性打垫步拧身跳出圈外,悻悻地将铁剑还鞘,两眼却盯向一旁的杨过和郭襄。
“啊——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俊朗、俏丽之人?”
那少女,居然看愣了……
“这位公子勿怪,我这妹妹最是有口无心,您还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的好。”
生怕妹妹出口得罪了人,那位当姐姐的也急忙收剑还鞘,来到杨过和郭襄面前解释道。
“岂敢,二位是全真教的高徒,一套‘全真剑法’已然登堂入室,尤其姑娘你的剑法,最多半年之内就能达到小成境界了。”
杨过见这位当姐姐的甚是有礼貌,而且剑法确实也练的不错,很自然地就夸奖了一句。
“哼,我们的‘全真剑法’自然是厉害,还用得着你来评判?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难道你自己的武功很高吗?”
杨过算是就事论事在说,可对面那位妹妹却不乐意了,觉得对方小瞧了她们的剑法。
而那位姐姐心中却是一惊。
十日之前,爹爹来家里之时也曾说过,如果勤加练习,自己的剑法有望在年前达到小成境界。
而眼前这位公子,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居然也能看得出来,难道他也达到了爹爹那样的境界吗?
“杨哥哥,不要理她,练了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你再实话实说她也不会领情的。”
杨过没有反驳那位妹妹的话,在他眼里,对方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又是一个小女孩,他犯不上跟对方较真。
杨过没说话,架不住郭襄就能听得下去,岂能当面看着自己的杨哥哥被别人挤兑?
“你说谁三脚猫的功夫?有本事咱们比试比试?”
郭襄的话,顿时惹得了那位妹妹的不满,“仓啷”一声,竟然再次拽出了手中的铁剑。
“倩儿,不得无礼——”
“这位姐姐,我妹妹从小被爹娘宠惯了,说话做事难免有出格的地方,您还是大人大量……”
“姐姐,你怎么总是帮着外人说话?再说了,她这样说我们的剑法,那就是没把全真教放在眼里。”
“看样子她也是练武的,除非她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否则今日一定让她见识见识‘全真剑法’的厉害。”
看到郭襄跟杨过站在一起,这名绿衣少女莫名地就有一股恼怒,又听到郭襄那样“奚落”的话语,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打断了姐姐的话。
郭襄的眼睛满院子地撒摸,终于看到不远处的墙角,靠着一根三尺来长的棍子,郭襄走了过去,拿在手中晃了晃。
“好啊,那本姑娘还真的要见识一下,‘全真剑法’到底有多么厉害,咱们之间的比试,可有什么彩头?”
“你……你就打算用这根棍子跟我比试?”
绿衣少女看着郭襄的举动,更是气愤了起来。
“要不然呢?本姑娘如果赤手空拳跟你比试,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怕你觉得自己被小觑了。”
郭襄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好好,如果你能用这根棍子赢了我,本姑娘从此之后再不练剑——”
绿衣女子终于怒不可遏,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再也受不了郭襄的言语挤兑了。
“咯咯,那倒也不必,如果三招之内我赢不了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如果你输了,我也不让你做什么,以后见到了我叫一声‘姐姐’就行。”
好嘛,郭襄顺嘴又说了个“三招”的限定。
杨过见郭襄把话头接了过去,索性就不再言语,乐呵呵地在旁边看热闹。
“‘姐姐’?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绿衣女子不再搭话,手中铁剑一摆“横行漠北”,直奔郭襄就到了。
“出手太慢了,剑尖跟剑柄都不在同一水平线,你这能叫‘横扫漠北’吗?快练成‘力噼华山’了——”
郭襄却不着急应对,反而大声地点拨着对方。
等绿衣女子的铁剑快到近前了,郭襄才把手中的棍子往外一划拉,“彩笔画眉”。
“这……”
绿衣少女的剑招还未使完,却被郭襄封的死死的,根本就无法再继续下去。
情急之下,赶忙抽招换式,一式“桃花流水”再次攻向郭襄。
“这一招还算马马虎虎,不过力道太差了些,你没修炼过‘全真心法’吗?”
郭襄一招“冷月窥人”,一棍子直接点在了铁剑上,绿衣女子手中的铁剑好悬没有撒手,却已经膀臂发麻。
“这……”
两招过后,不仅绿衣少女心中明白,站在一旁观战的姐姐更是清楚,这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了。
人家手中就拿着一根棍子,轻描澹写地就将绿衣少女给制住了。
“倩儿还不住手——若不是这位姐姐手下留情,你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住啊!”
正在这时,一道呵斥声响起,从内宅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
虽然是乡下的布衣打扮,却显得那样的干净利落,从后宅慢慢走出的样子,能看出来是不会武功的,却处处透露着文静与教养。
“小哥儿,这就是我家的当家夫人——”
见那妇人走来,老丈在杨过身旁轻声地介绍道。
“娘——”
绿衣少女被人轻易击败,现在又被娘亲当众呵斥,脸上是又羞又恼。
“见过夫人,我与舍妹来贵宅借宿,承蒙盛情款待,临行之时本想着到后宅跟您道谢的,不曾想却发生了现在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原本就是一场小误会,却被本宅的当家夫人撞见了,杨过赶忙上前致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