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议论声慢慢平息了些,他才抓起枪头,把枪尾往地上重重一砸,震声道:
“神仙?哪儿有他妈的狗屁神仙,弟兄们遭受官府欺压之时,也不见有人来管,如今咱们不过是想寻个庇身之所,找口饭吃,怎么就有神仙来管了?
“真要是神仙来了,也是去杀城里那些吃人无数的贪官污吏,轮不到我们这群只求活命的苦汉子身上。”
众人精神一振,心里再没了担忧。
想起这不公的世道,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被这番话激起了血性。
张山说完后,又扶起那亲信,搀扶着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柔声问道:
“你且把话细细说来,原原本本地和弟兄们讲清楚,路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
“是......是个道士打扮的男子,手上拿了个怎么也流不干的酒葫芦,在路边洒酒成冰,我急着报信,驾着马踩在了那冰上,马匹立时就倒地不起,浑身抽搐......”
二当家显得害怕极了,像是在回忆着极可怕的事情。
咽了两下唾沫后,才手脚发软地接着说道:
“我...我摔下马来,身上也滚到了些冰珠,浑身又痒又疼,就和下了十八层地狱一样,我本想要砍下自己的脑袋,好逃过那般折磨,但是那道士过来拍了拍我,解开了这仙术,命我回来给大当家的捎个信儿......”
二当家这番言语之中,对那道人敬畏至极,已是不把自己当成张山的手下,全然一副听从神仙调遣的忠心模样。
这话,众人都听了个真切,之前好不容易提起的血性,又被这泥人儿一般软的二当家给说散了。
张山面不变色,冷声喝问:
“他说了什么?”
“他说,胡彪等人既已死绝,此番便只诛首恶,若您单枪匹马地前去林中自首,就能免了我们数百弟兄们的死罪!”
说完便五体投地,朝着张山跪下,用头狠狠砸地。
直到把额头的森森白骨都磕出来后,才哭着对张山说:
“大哥,不是小的我不忠心,故意来此惑乱人心,让兄弟们和大哥分间离心。只是那神仙手段,我等实在无法抗拒。我本欲在半道便杀了自己,可又着实害怕死后还要被那神仙拘了魂去,或是去地府里再受折磨。
“若能苟得性命,我必当生生世世供奉大哥牌位,只求大哥别怪小弟。”
张山抬头,环视了周围的众多弟兄,发现他们皆是如此模样,含泪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对自己的惭愧与不舍之情。
但他被誉为眼力超凡的座山雕,又怎会只是看得远。
只一眼就看穿了这群废物惜身忘义,外厉内荏的本心。
他这些兄弟的泪花下面,不知包藏着多少的庆幸与窃喜,一个个眼珠直转,只等着说些场面话,好赶他去赴死。
见自己在威虎众中的人心彻底消散,张山也没了与他们争辩的打算,直接用枪挑起大凳之上的熊皮,裹在自己身上。
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转身离去,走去山林。
让他的这群“好兄弟”们,胸口一憋,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逼宫之言,全都噎死在了各自的嗓眼。
他独自向北走去,连匹马也不带,只留下了如熊般威武的身影,和几声狂言:
“众兄弟稍等片刻,待我捅死这妖言惑众,不分是非的毛神之后,再与诸位分说。”
待他一走,威虎众顿时大乱。
众人心思纷杂,却谁也不肯服谁,闹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