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声音和脚步声都渐渐远去,与她们一墙之隔的偏僻处,陆泽站在那里没动。
他没有追出去。
他在想那两个字可怕。
听到了吗?温羡瑶说他可怕。
那晚上,陆泽还是在走廊里等了很久。
阮茵茵说的对,这里很乱,如果刚刚拽温羡瑶的人是什么坏人,那温羡瑶可能会有危险。
他们这次的桌游趴散得很快,陆泽在暗处看着,他目送温羡瑶上了她家的车后,才转身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走。
是的,即使温羡瑶推开了他,他还是放不下她。
趴正式结束后,刚刚热热闹闹的人群散了,陆泽静默地往陆家走的时候,并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早点、再早一点回家。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命运给了他答案。
他到家后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他从大门往别墅里面走,大门距离别墅还有段距离,花园里站着一些佣人,大家齐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安静到诡异。
陆泽似有所感,他抬起了头,而在那个瞬间,他看到了他此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陆承易猖狂地笑着,把陆妈妈按在栏杆上,把陆妈妈推了下去。
骨头碎裂的声音。
夹杂着陆妈妈沉闷的痛呼。
这个声音,后来无数次在陆泽的噩梦里出现,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是他半生都逃不掉的声音。
凌晨三点,空荡荡的医院。
夜里不知何时,突然下起了暴雨,外面狂风吹着树木,随着风雨摇摆的树木在这深夜里宛如鬼影。
走廊里灯光很暗,雨滴砸在窗户上,咚咚地巨响,似乎要把玻璃砸碎。
风声,雨声,独独没有人声。
安静的医院长廊,陆泽垂着眸,一个人坐在急救室外面的长椅上,形影单只。
他浑身湿透了,校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隐约可见透明的轮廓,雨水顺着发丝落下来,他的眼镜上都是雨滴,他没有擦,摘下眼镜放在一旁。
他一直没有抬头。
刚在陆家的时候,陆泽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雨夜。
刚刚他做了什么呢?
在暴风雨里,向陆母和陆承易下跪。
然而,没有用的。
他们两个高高在上,视他们的性命如草芥,他们笑着,骂着,冷眼看着苦苦挣扎的他和陆妈妈,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欲将其毁灭的狠辣和疯狂。
如果不是及时回来的陆父,大概现在他们真的死了。
但是,他没有死。
所以,他们觉得,这一次,陆泽还会放过他们吗?
想到这里,陆泽的目光下移,落在了长椅旁边,他的书包上。书包的拉链半开着,里面那本厚厚的药理学已经被雨水浸透了。
看了那本书半晌,陆泽极慢地,冷笑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竭尽所能地对温羡瑶好,有求必应,为她付出良多,最后换来她那句“你好可怕”。
他贪恋正常人的爱情和生活,保留着自己最后的善良,难得的天真了一次,以为如陆妈妈说的,他们能等到陆母和陆承易腻了的那天,可是他等来的,却是陆承易亲手把他妈妈推下来的那一幕。
呵,他到底在奢望什么呢?
从始至终,命运从未眷顾过他啊。
在此时,惊雷骤响。
一道闪电撕裂暗黑的天幕,走廊里被闪电照的恍若白昼,在这骤然亮起的瞬间,走廊对面的玻璃上映出了陆泽的脸。
他的眼尾上挑,满含戾气,漆黑冷厉的眸中暗藏恨意和杀气,他嘴角扯起一道弧度,冷漠而无情。
有雨水从发丝掉下来,恰好落在他眼睑下方。
湿润的水滴,衬着他猩红的眼尾,宛如暴风雨夜,降临到凡世的魔。
既已入魔,何必再妄想成佛。
他要让这些伤害过他的人,全部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