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屏将那股安定感归于自己的错觉,再抬头时便做足了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他现在只是寻常弟子,不远处那人抬手之间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若有半分不慎,便是死路一条。
可是在那人自竹林后走出来后,沈屏沉默了。
难道风清门上下俱是以美色作为入门条件的吗?
沈屏不得不承认,不远处的这位焚玉仙尊仅仅是容色就担得起“仙”这一字。
清正禀素一身白衣,姿容绝滟,遇雪犹清,既有霜凄雪重的疏离,亦有昳丽风华的勾人,偏生那一双眸子聚了沉凝,叫人再难敢生出一丝亵渎之意。
沈屏只看了一眼便垂眸。
“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沈屏以为自己要站得双腿僵直了,焚玉才开口。
沈屏只犹豫了一下,心中闪过无数揣测。
他计算着在对方出手之后能有几分逃离的机会,脚下却不疾不徐,在距离焚玉一丈的地方停下。
下一刻,焚玉倏忽出手,流泻的灵力婉若游龙,直直朝沈屏攻去。
沈屏下意识就要躲,却在那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毫无防备的迎上。
然后他就看着方才还来势汹汹的灵力围绕着他的几处大穴,缓慢地疏解经络中杂乱无章的灵力。
饶是已经明白焚玉不会伤他,沈屏也对这一系列的反应不甚理解。他一个外门弟子,却能得焚玉仙尊青睐,平白无故又是传唤又是亲自梳理灵力。
沈屏没有忽略焚玉看他的眼神,似是平静无波,可那漆黑的眸中到底有几分试探谁也不知。
“从今日开始,让尘沨替你舒筋活络,”焚玉转身,敛了所有神色。
沈屏闻言抬头,面上有些意外,他竟不知素来冷情冷性的焚玉仙尊会好心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沈屏一瞬间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盯着面前这人的脊背,心中有诸多猜测。
“我无所求。”焚玉声音不大,却清楚传到沈屏耳中。
无所求?沈屏心中摇头,怕是所求甚多。否则又怎会纡尊降贵见他这么一个“废物”。
“仙尊尽可直说,弟子岂敢相瞒。”沈屏在前一刻终于反应过来,焚玉肯定知道什么,他当即不再顾忌那些,索性摊开来说。
反正他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连这一条命也给嚯嚯了。
若是晁书在这里,定是要气个半死。
可是沈屏哪里会顾忌那些,他迎上焚玉的目光,“昨日后山,仙尊也在吧。”
否则不会在今日大动干戈地派尘沨去找他。
焚玉一怔,他不知道沈屏怎么会忽然提到这事,明明和他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的反应看在沈屏眼中倒像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似的,“冯盛是我杀的。”他说完犹嫌不够,“我不仅杀了他,还将他扔下断崖,据他所说,里边恶鬼孤魂无数,掉下去只能落得个神魂俱灭。”
“嗯,他该死。”焚玉眸色平静无波,心想,即便你不杀他,我也不可能放过他。
只是,沈屏说错了一件事,“断崖下没有恶鬼,只有一道法阵。”
“嗯?”沈屏不懂焚玉的意思。
“不过殊途同归,他依然会尸骨无存。”
这样的话从焚玉的口中说出来竟不显得违和,沈屏再一次看了眼他的神情,心中依然叹了句清绝出尘。
他原来设想的是焚玉会因此处置他,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对于冯盛的死,焚玉比他更漠然。
所以焚玉找他来不是这缘故,那么……又是什么呢?
“你不必再回外门了。”焚玉说完冯盛的事情又做了一个决定。
沈屏闻言略惊:这是要灭口?
不过在杀我之前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仙尊倒是个坦荡人。
他想七想八,到最后已经想到晁书在得知自己的死讯后如何费劲的再寻一个宿主。
毕竟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连风清门的内门门槛都还未摸到。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书中世界的一遭经历。
“我座下只有尘沨一个弟子,你以后便留在这里,待过后向掌门禀过,便是无望峰的人了。”焚玉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自始至终面上都无一丝异色。
沈屏这下才真真是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不愿?”沈屏的怔忡在焚玉眼中就是另一番意思了,他罕见地蹙眉,袖下的拳头捏得死紧。
“倒不是不愿,”沈屏还愣愣的,心中一时分不清是轻松多些还是意外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