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屏前世身为正道魁首,杀人不少,骂人却是寥寥。
修真界一贯奉行宁动手也不开口的做派,如他这种浸淫了十数年道法的更是出口谨慎。
可万万没想到,死了又活了,这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屡屡被激起怒气,大多还是身后这人的作祟。
“不滚。”身后之人开口也矜贵,但是那两个字像是裹了小针似的,一下又一下往沈屏将要绷不住的肚量上扎。
果然,怒气盖过理智,沈屏都没顾得上细究这人的蹊跷,曲肘直接往后抵,那处亦是一处命门。
“你倒是狠!”身后之人并没有如沈屏所料中了他这一招,反而借机将他圈得更紧,而且空出一只手按在他腰际,轻轻捏了下。
“嗯哼!”沈屏不自觉闷哼一声,声音出了口才觉得恼羞成怒,“你做什么?!”
“做什么?”那人声音渐渐阴冷,“叫你长个记性……”
沈屏不明所以,更是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他咬牙,“你算个什么东西!放开!”
“明明天赋卓然,修为高深,偏偏谁都能轻易相信,你真是……教人恨得咬牙切齿!”身后之人说了长长一段话,沈屏这会儿脑袋里全然是被激起的愤怒,哪里顾得上细听。
最后隐隐觉得对方提到修为,自然而然地代入到现在这副废柴身子,张口就是讽斥,“废柴如何,如你这样纵然修为高深又如何,深夜擅闯别人居处,还做出这等污糟之事。”
沈屏说得急,他口中的“污糟之事”是对方咬了他一事,但是听在对方耳中却又有了别的意味。
那人轻嗤了声,掐住沈屏的下颌,逼得他抬头。
“只是这样就觉得污糟了?”他声音冷极,“我要做的事情,比这更污糟的还有。”
“……只是,你到时能受得住么?”
沈屏只觉背后一股凉气窜上来,他不知道这原身何时惹了这么一个人,大半夜在这里发癔症,还尽是些旁人都听不懂的话。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若是与这人比疯癫,沈屏又觉得晦气。
索性便不挣扎也不开口了,大不了再被灭口,也算死个干净。
至于晁书让他做的那些事情,沈屏心中摇头,无所谓了,反正那家伙是书灵,再找一个他这样倒霉的也不难。
沈屏一副任你施为的模样,身后的人反倒没什么反应了。
二人一时沉默着,就在沈屏以为这人就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人忽然将他打横抱起。
沈屏:“……”
来不及挣扎,沈屏甚至连骂人的话都还没有组织好,就被放置在榻上。
下一刻,那人再度欺压上来,二人距离不足一寸,温热的吐息扑在面上,冰凉的指腹捏着他的肩膀,力气不大不小,刚好避过他的伤口。
与沈长钰给他的感觉不同,这人似乎没有那么让他觉得不适。
这个认知叫沈屏心中不甚爽快,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甚至短暂地在这人身上嗅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不会伤你。”许久,这人才开口。
沈屏不想激怒他,但又不肯委曲求全,所以沉默着不开口。
于是这人不快了些,捏着他的肩膀轻轻蹭了蹭,“你不能厌恶我。”
沈屏冷嗤了声,“你想如何便如何么!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这就是明晃晃的试探了。
那人略微怔了怔,而后有些迟疑地开口,“我说了你就会生气。”
“你不说我仍旧会生气。”沈屏唇角压了压,“我对你已经忍无可忍,现在若是我尚且还有一战之力,你认为会怎么样?”
“你会杀了我。”这次那人倒没有迟疑了,回答得很快。
“我激怒你了,”这人好似有些懊恼,但是顷刻间又压下,“你不仅会杀了我,还会对着我的尸体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沈屏微讶,他竟不知道这人真的将他的想法都猜中了。
“所以你最好先杀了我。”沈屏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便顾不得会不会激怒这人了,他眸子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明明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他就是觉得胸腔中积攒着一股压不住的愤懑。
“我不会杀你,”这人声音渐渐低了,“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防着你杀了我。”
这样嚣张,又这样疯癫,沈屏一度认为自己是在做梦,怎的会有这样矛盾的人。
“行了,我该回去了。”这人忽然又近了不少,二人的面颊擦过,沈屏毛骨悚然:
——这人身上也太冰了些!
“照顾好自己。”
不过转瞬,沈屏身边便悄无声息的没了那人的桎梏。
他翻身坐起,不知什么东西从他腰际滚下去。
沈屏拿起摩挲了下,是个瓷瓶。
打开塞子轻嗅,是上好的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