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春。
“陈韬被抓了!”
佟梦站在更衣室的全身镜面前,望着陌生打扮的自己,回想起12个小时前接的电话,被这句噩耗逼得从日入斗金的甜梦里惊醒。
她一想到努力跟了近三个月的融资项目即将化为泡影,挺起的胸脯又瞬间泄了气,满脑子都是兵行诡道谋划的行动,深蓄一口气暗示自己“不成功便成仁”!
有人推门进来,迎面瞧见已经换上茶艺师旗袍服的佟梦,乌发高高盘起,耳边两串珍珠坠子随着纤细脖子微微晃动,和刚才裹着羽绒服、脚步仓促跑进来的年轻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她掩上门走近,将一爿竹管盛放的野生红茶连同托盘递过去:“佟小姐,我刚查过了,邵总定的是抱月雅间。”
“这次谢谢静姐帮忙了,回头我找机会请您吃饭。”佟梦接过托盘,嘴甜地客套一声。
“您太客气,既然是宋潇小姐的朋友,这个忙肯定要帮。”静姐摆手,又不放心地叮嘱:“记得,进去后先泡野生红茶、中段肉桂,尾段普洱,可别弄错了顺序。”
“放心,我记着。”她脆声答应。
佟梦跟在静姐身后,沿着抄手游廊往前,拐过月洞门,眼见入了跨院,这心里头又开始犯怵。
但拉弓没有回头箭,陈韬还在局子里拘着,现在就得争分夺秒捞人出来,再晚一秒都怕生出变数。
静姐停在廊下,小声吩咐:“进去后左边第一间是望春,第二间才是抱月,别走错了。”
佟梦点头,随即跨过门槛走入厅堂。里头陈设都是古色古香的调性,走廊两头挂了色彩淡雅的书画,头顶悬吊仿古的六角灯,人走在下面脚边一圈落影。
路过望春雅间,里头有细密的人声,她顾不上,走到第二间再三确定木牌上是“抱月”,这才谨慎地抬手敲门。
“进。”里头传来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像极了走在雪后的冷杉林中,被枝头滑下的雪团砸中,让人心头一凛。
她平复呼吸,拉开木栅格推拉门,抬眸看见那人坐在红酸枝琵琶琴木桌前。
佟梦有些意外,没想到星屿资本负责医疗健康板块的老大邵寒居然是个皮相出众的年轻男人,面容清俊白皙,鼻梁高挺,一头浓密乌亮的短发打理得十分讲究,和传闻中的沉稳老练似乎有些出入。
“邵先生。”她礼貌喊了声,原本望着竹花格窗的男人转过脸,她蓦地对上那双深如墨潭的眼睛,尾褶细长,眼梢流丽动人,只轻轻抬眸半分,就叫人目光难移。
男人转过眼,瞧见身着一袭粉绒滑面旗袍的女孩推门进来,两片圆领托着一张婴儿肥的清秀面庞,刘海下的杏眸盈盈含水,小鼻子小嘴,笑起来有颗小小的虎牙。
他看了一眼,目光掠过,微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佟梦见他戴了蓝牙耳机,以为是在和别人通话,便自己拉开身边的琵琶颈交椅坐下。她看着茶盘上各种大小的杯盏,庆幸自己提早过来临时抱佛脚地学了两下,不至于在对方面前露怯。
她故作镇定地燃香、煮水、温杯、置茶和冲泡,一道道有模有样地操持起来,最后把冲泡好的茶倒入茶海里,转分进沥干的白色茶杯中,取一片盏托奉茶。
男人屈指,轻轻扣了两下桌面:“谢了。”
佟梦目光被他那双漂亮的手吸引,骨节分明,修长又白净,质地柔软的白衬衫袖口微卷,露出那只黑色的江诗丹顿,她认得这只腕表,之前见公司老总戴过陀飞轮同款,价格不菲。
茶盏触碰红木桌的声音清脆,她回过神视线一抬,发现他摘下耳机,心头一喜,机会来了。
她调整坐姿,挺起腰背前倾借着取回杯盏的档口,故作闲聊地挑起话题:“听静姐说,邵先生您也是阆徽人?”
邵寒目光扫过她的脸,饶有兴趣地逗留,顺着她的话题反问:“你也是?”
他的回应落在佟梦预想的答案中,立即趁胜追击地拉近距离:“是啊,我从小生活在阆徽,大学才来的海市,也没几年,您应该离开阆徽蛮久了吧?”
“有几年了。”邵寒漫不经心地回。
“我还听静姐说,您是做金融投资方面的工作?”佟梦一步步引向自己想要的方向,目光偷瞥向他,“说到金融,今年AI医疗话题是真的热啊,我上下班坐地铁经常刷到这类的新闻。”
“你对金融感兴趣?”邵寒瞧着眼前的姑娘,明明沏茶的动作笨拙拘谨还费尽心思地表演,满腹算计却不懂遮掩迂回。
佟梦怕把自己绕进去,露出天真的笑容:“我对金融倒是不感兴趣,对娱乐八卦感兴趣,就像今早晨风医疗科技的老总被抓,都上了微博热搜,真的太意外。”
果真,没两句都迫不及待地透露企图,忒笨了点。可听到这儿,邵寒算是弄明白这姑娘的来意,身体往椅背里一靠,一只手慵懒随性地搭在桌旁,目光在她脸庞萦来绕回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