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旭日东升,晨雾弥漫。
九灵峰的执事寝舍,一位身材精壮的中年男子走出卧室,起床后打理起栽种的花卉。
含苞欲放的蓓蕾上浸透了朝露,晶莹明亮的露珠闪烁着,显得生气勃勃,男子双眸蕴光,不疾不徐的剪枝修叶,施肥灌水。
这是九灵峰德高望重的老执法——伍元龙。
年过而立,入职已有十年多,
每日养小花、喂小宠,迎着朝阳调息吐纳,温养气俯,算是提前适应起执事退休生涯。
吐纳完毕,他来到后院,提起放在角落里的铁鸡笼,粗糙的大手一伸,擒住了一只八珍鸡的脖子。
“咯咯!”
伍元龙娴熟杀鸡,起锅烧水,放血拔毛,他不稀罕动用源气,烹饪时都是亲力亲为,很享受这个过程。
八珍鸡剁块备用,辅料用的是泡软的红薯粉条,还有从北方山岭的原始森林里采摘的榛菇。
生姜、葱头、桂皮、八角........
剁好的鸡块冷水下锅焯水,佐料爆香炒好后加入焯好水的鸡肉,一位合格的老饕十分在意佐料的搭配,每一步调味都很精细。
小火炖锅二十分钟,静待八珍鸡和榛菇香味散发,伍元龙搬来一把小藤椅,手持美食厨典,一边翻阅一边悠闲的坐着。
“大人,曹大人找您。”专门服侍他小道童的忽而前来汇报。
伍元龙面露喜色,提步出门迎客人。
“这不是小梧峰的大忙人吗,怎么今天有空光临寒舍了?”伍元龙见友心喜,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请客进门。
“快坐快坐,地方小,别嫌弃。”
曹北全,小梧峰精武堂的见习弟子,今年正值弱冠之年,眉眼清秀,气质洒脱,带着年轻人该有的青春朝气。
两人是忘年之交,许久以前就交好的朋友,经常一起有说有笑。
见到伍元龙,曹北全同样喜形于色,从乾坤戒中取出两瓶上好的蓬莱酿:“伍大人,我可早就听说了,今年源池祭的执勤小队,必有您一席之位。
这可是您格尽职守,争取了十多才换来的认可啊,我当然要来为您好好庆祝了。”
伍元龙不以为然:“哎呀,哪有的事!我也就偶尔出出力,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贡献,要不是熬走了一代执法,还能轮到我头上?”
曹北全刚踏步进门,鼻翼煽动,就闻到了满屋的肉香,有些陶醉。
他笑道:“打巧不是,赶上饭点了?”
“来,我出菜,你出酒,当浮一大白!”伍元龙自是异常欢喜,他在后院支起座椅,两人乘着山风,举杯喝酒,吃着炖鸡。
掀开锅盖,顿时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肉块上泛着星星点点的金芒,这一锅炖鸡肉不止五味俱全,带着浓郁仙灵之气,看上去也秀色可餐。
“这......这不是八珍鸡吗?我的老大哥,你竟然把它炖了吃了?”曹北全心痛不已,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八珍鸡,如此稀有的珍兽!养殖困难,饲料考究,种种苛刻的条件让它根本无法普及饲养,因此源师界里,每一只八珍鸡都可被卖出天价。
它的珍贵程度还远不止此,八珍鸡下的蛋灵气充沛,养气士服用大有裨益,有助于修行,甚至蛋液调稀之后,给凡人服用,还有绵延益寿,治愈顽疾的好处。
这种鸡,光下的蛋都能当做凡俗和源师界的硬通货,俗世王朝都养不起几只,珍惜无比,结果伍元龙想也不想,就给炖了!
谁看了不会肉痛几下。
“我知道你喜欢吃鸡肉,但这也太奢侈了吧。”曹北全嘴上这么说,手里的筷子却没停过,又夹了一块。
‘真香......’
“养了不就拿来吃的吗?再说,要不是有人又送了我一只,我还真舍不得宰了。”伍元龙提起此事,笑意不减。
“送了你一只八珍鸡,是谁这么阔绰?”曹北全将蓬莱酿倒入杯中,洒出漂亮的酒花,两人碰杯,边吃边聊。
一个嗜酒如命,一个酷爱吃肉,毕竟修炼一途,长路漫漫,谁都会有点喜好来填充乏味的生活。
“这是季小友送的,昨夜他家的小道童,趁着夜色给我送了只八珍鸡,当时都给我看馋了。”
曹北全听罢筷子一停,理性分析道:“无利不早起,这炖鸡怕不是白吃的。”
“不错。”伍元龙颔首,提起季安之的名字也颇为欢喜:“他想评选为本届执勤小队的总领,换作平时,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怎么偏偏落在这个节骨眼上了。”
提起这桩事,伍元龙神情苦闷,显然是对季安之的要求犯了难。
可是礼物他已经收下了,还能给别人还回去?
曹北全落筷,他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伍大哥,不瞒您说,你们九灵峰的季执法,还挺会投人所好了。”
他又指了指桌上的蓬莱酿:“虽然和他只有几面之缘,但也送了我不少上好的私家酿酒,没别的原因,就因为我认识您,粘了您的光。
连我的喜好都被摸透了,更别提一些榜上有名的老执事们了,听说都收了份礼,而意图嘛......你已经说出来了。”
伍元龙忽然停筷,双眼瞪圆,仿佛眼前的美食再无滋味。
他左顾右盼,确认附近没人,又用源术展开一道隔音屏障,旋即收敛了温和的笑意,面露正色道:
“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
他,伍元龙,为了能够取得苍梧宗的信任,改头换姓,蛰伏十年,甘愿平庸度日,当了这么多年的执法成员,就是为了等待混入源池祭执勤小队的一天。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入源池中央,偷窃“泉眼方盒”,完成止水宗托付的使命。
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逝者如斯一去不返,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现在想起此事,自己都快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白驹过隙,人生如梦,他看了眼宅院角落亲手种植的花卉,竟然对这个地方隐约透露着不舍。
坐在对面的曹北全,算是他的后辈,是止水宗派来的监视他有无二心的。
想要混入苍梧宗,越年轻的人,底子越干净,才有机会通过入门选拔。混入内门。
他们被赋予了厚望,肩负使命而来,但又要成为暗子,隐忍多年,这对一个人的忠诚和心智无疑是极大的考验。
曹北全摇头道:“不清楚,这位季执法或许是急于表现,才主动担任此位。
他的行业简历中,对违规事项是零容忍的态度,甚至大刀阔斧,推出征信系统,完善了你们九灵峰的门规戒律。
这些事迹,我可是都有所耳闻,是个不得多的的大才!”
隔音屏障展开,两人不在拘谨,都露出了最真实的面貌,细作身份暴露无遗。
伍元龙道:“那我,顺其自然就好?”
“倘若能顺其自然,自然最好不过,破除禁制、偷换泉眼的东西你可都准备好了?”
“数年前都备好了,但拿了泉眼方盒,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我恐怕罪责难逃,这份功劳,就由你带回去吧。”伍元龙抱着必死的决心,早在数年前都有了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