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狗皇帝在芙华宫宿了一晚,今早又来这么一遭,朱颜已经能预料到会在后宫中掀起怎样的波澜,只是她素来不掺和宫中事。
任何拜帖,都交由曲姑去处理。
每每这个时候,曲姑曾经乾元殿五品女官的身份,就显得十分管用,这也是她明知曲姑是狗皇帝派过来的人,这两年间,也没有弃用。
因为很顺手。
相比于后宫的波谲云诡,人心浮动。
眼下朱颜最糟心的事,莫过于狗皇帝又来了芙华宫。
西边天,夕阳余辉尚未褪尽。
芙华宫,华灯初上鳞次亮起。
若说昨晚是随兴而来,那么今晚便显得很刻意了。
随着狗皇帝的到来,偌大个正殿,明明只多了一人,朱颜却觉得气闷得呼吸不过来,尤其是瞧着狗皇帝轻车熟路地坐到了上首的位置,把儿子阿稷抱在怀里逗乐,又神情自若地安排宫人上晚膳。
这番作态,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朱颜隐约猜到狗皇帝的意思,想趁势和好?
朱颜心头顿时惊疑不定。
恨不得立即把人赶走,可是目光触及到儿子,触及到周遭的宫人,朱颜却没了两年前的勇气,两年前,她盛怒之下的忤逆之举,她自己没事,却让目睹一切的宫人全部丢了性命。
唯一活下来的香草,还是因从小服侍她,与旁的宫人不同,又因她当时难产,危在旦夕,狗皇帝才留了香草一命。
直到现在,香草在狗皇帝面前都缩着脖子,战战兢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朱颜敛眉微垂额,握着八瓣牡丹团扇的手,紧了又紧……耳畔听着儿子的童言稚语,听着儿子欢快地喊阿耶……
阿耶是民间对父亲的叫法。
宫里并不常听到。
儿子要么是从许家小郎君那听到的,要么就是……狗皇帝教的。
看这情形,朱颜更倾向于后者。
朱颜一直都知道,狗皇帝很宠儿子阿稷。
“……阿耶以后每天都过来看田田。”
“阿耶骗人。”
张稷不信,仰着小脑袋望向父皇,一双乌黑圆溜的大眼充满了怀疑,有理有据地控诉,“阿耶又欺负田田是三岁小孩,三哥哥都说了,阿耶每天要去看楚娘娘,没时间见我们。”
说完,又很是神气。
哪怕他是三岁小孩子,阿耶也不能骗他。
他口中的三哥哥,即三皇子张禾,比他大两岁,所以比他懂得多。
狗皇帝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没想到儿子这么不配合,要是儿子默契地应声好,多好的局面,父慈子孝,皆大欢喜,真是坑爹货,狗皇帝摸着儿子脑袋的手,轻轻扯了下他头顶上的两只小揪揪,“别胡说,阿耶什么时候没时间见你了。”
“田田有经常见到阿耶。”
张稷躲开父皇的手,向右侧歪了歪脑袋,“三哥哥说,阿耶天天去看楚娘娘,是因为楚娘娘长得好看,田田能经常见到阿耶,也是田田长得好看。”
狗皇帝听了这番歪理,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心里怪贤妃教坏了三儿子,使三儿子带坏弟弟,一边把跳来跳去不停晃动的阿稷抱到膝盖上,这孩子确实长得好,特别是一双眼睛,活灵活现,神似阿颜,鼻子和下巴像极了自己,性格也像自己。
怎么看,怎么喜欢。
阿稷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却是第一个真正让他生出为人父之感的孩子。